正文 第30章 闯入者

    赫斯城的上空甚是阴暗，因为攻城战造成的硝烟还在弥漫着，空气中满是难闻的焦油味。
    我和凯米撒正立在莲的两侧，神情肃穆，现在广场之上攒聚着人头。
    赛迦尔、兰艾儿和一些亚人士兵在场下，这种时候场上不需要站太多人。
    尽管我并不希望莲这样做，但是我还是得过来，一是尽量帮莲树立一些威信，二也是要确保她的安全。
    广场上散发着的氛围依旧让人感到很压抑，就像是无数亡魂的怨念一般，明明这次攻城我们没有伤及平民丝毫。
    我能看见莲的侧脸，可以看得出来，她的脸色有些不好，不过虽然有担忧，但是没有后悔的展现。
    “莲，别紧张。”我在她身后轻声安慰了她一句。
    我知道莲的决心，也知道莲这样做的理由，她这样做确实没什么不对，我只是怕她会因为这样的决心与理由而让自己受伤。
    莲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嘴角上扬着，似乎在告诉我她没事，继而将脸转了回去。
    广场上很安静，甚至都不需要用一声“肃静”来维持秩序，因此莲清了清嗓子，直接开门见山了。
    “相信大家，对我应该也都不陌生，所以我也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
    “几个月前，我还是这里的领主，也许你们已经听说了，在王都，我因为被冠上了刺杀国王的罪名，沦落为了一名通缉犯……”
    “但是，我是被陷害的！后来我发现，不仅我是受害者，你们也是受害者！我们所有人，都是受害者！而加害人，就是整个西恩帝国，以及魔王！”
    莲慷慨激昂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之上，但是我已经能够感受到了，广场上的氛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我们还抓到了一位证人，也就是你们的新任领主。”
    莲回过头看向凯米撒，朝他使了个眼色，凯米撒立刻会意，将那肥胖领主给带了上来，扔到台上。
    我们也不至于让那领主就穿条内裤丢人现眼，还是给他好好穿上了囚服的。
    “他，会把有关帝国的一切，如实地告诉你们。”
    那肥胖领主跪在地上，全身都在因为惧怕而发着抖，脸上还残留着我的拳击留下的肿印。
    之后，那领主便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如一个罪人陈述罪证一般，全部向广场上的百姓坦白了。
    但是如我所料，却出乎莲的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领主陈述完罪证之后，整个广场却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广场上的百姓们，没有愤怒，没有震惊，甚至连一点表示和动作都没有，只是一个一个的如僵尸一般，盯着我们，明明都是活人，眼神与目光汇集起来，甚至比死人都要可怖。
    我看向了莲，莲现在的表情已经开始出现震惊和不解了，但是她还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
    现在明白了吧，莲。
    你相信的人民与人心，就是这样的一种自私的存在。
    “我想要发起一场革命，一场推翻整个西恩帝国的革命，我们一直蒙受着欺骗，无数人死于阴暗的角落，我们却浑然不知！是时候该反抗了！”
    但是现在，莲再怎么做也是无济于事了，因为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莲在等待着，等待着能有人回应她，但是没有。
    过了良久，人群中，才出现了一个声音，但是这声音，很明显不是声援莲的。
    “你想反抗就反抗呗，干嘛把我们给拉进来啊？”
    这句话说完过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们就是一帮小老百姓，你说反抗就反抗的，什么陷阱啊，骗局啊，我们明明活得好好的。”
    “现在倒好了，你们擅自攻了过来，把城给占了，倒擅自帮我们做起主张来了，说要什么反抗帝国，我们这些人能干嘛，到时你们要是失败了，我们这些人出了事，你们谁负责啊？”
    “对啊。”
    “就是就是。”
    “没错。”
    人群中，已经开始出现琐碎的闲话，我看见莲的额前已经有汗滴了下来，情况已经开始恶化了。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身份。
    一个闯入者。
    我们不是什么反抗者，就这些百姓的眼里，我们就是一帮闯入者，一帮闯入了他们的舒适区，并且成功将其破坏的人。
    他们不喜欢这样。
    自私，在人群之中，是会被逐渐放大的。
    “大家！听我说！我们现在确实很弱小，但是如果大家齐心协力的话……”莲还没有放弃，尽管神情出现了慌乱，但是依旧在振臂高呼。
    但是人群，还是没有给莲面子。
    “还用大家跟我们套近乎……”
    “就是，谁想跟她站一块儿啊，自作主张，跟帝国作对，不是找死吗？”
    因为想要树立民望，获取民心，也能尽快地获取战力，这次的攻城我们采取的就是宽放的攻城方式，没有动百姓丝毫，就连守城的士兵也是能留活口就留活口，因为他们都是我们招安的对象。
    这种战术，可以说是我们的无奈之举，但是这样的战术，弊端很大，这个弊端此刻，就已经暴露无遗了。
    杀鸡儆猴，很简单的道理，但是我们宽放的攻城战术连杀鸡都没有做到，所以在不经意间拔高了这些百姓的地位，主观上，他们依旧认为自己是一个在西恩帝国过着幸福小日子的小老百姓，我们，则是破坏了他们美好生活的闯入者。
    就算眼前有一个大活人，一个人证口口声声地把事实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他们就像温水中的青蛙，只想要眼前的好日子，人群那被放大的自私，在我的前九千多次中，是体会得最深切的了。
    莲越发地束手无策了，但是这是，凯米撒却站了出来。
    “所有人都给我安静！”
    凯米撒的音量让人感觉他都快把嗓子扯破了，整个广场在他这一吼之后，也安静了下来。
    我看见凯米撒的脸有些微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
    凯米撒猛地将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将右手上的纹章展示给了众人。
    “所有人看好了！我，瓦里欧·凯米撒，我是勇者！我能证明！莲小姐说的话都是对的！”
    凯米撒的脸更加泛红了，我有些明白了，他可能还是羞于承认自己是一位勇者，认为现在的自己不够格，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为了帮助莲，他也只能这样做了。
    可广场下的那些人，也只是安静了几秒。
    “切，都一年过去了，还谈什么勇者呢。”
    “得了吧，我往手背上涂个鸦，我也能是勇者，别在这儿丢人显眼了。”
    “下去吧！”
    “下去！下去！下去！”
    人群开始哄闹，开始喝倒彩，现在，就连凯米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果然，还是只能使用强硬手段了吗……
    我瞥了眼那肥胖的、被五花大绑的领主，接下来，我会往空中施展爆裂魔法予以示警，随后一刀砍下这领主的头颅。
    也许只能这样做了，杀鸡儆猴。
    我缓缓举起了右手，正当我想要按自己的预想予以行动的时候，却在远方的天空，看见了一片足以遮挡整片天空的巨大阴影。
    阴影，在往这里飞，往赫斯城飞。
    终于，我看见了，那团阴影，是什么样恐慌的存在。
    新的闯入者。
    是龙，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