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不负责

    【头部广告】    这段山路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回到怡东县平整的石板路，席南庭走至一隐蔽的屋后处将她放下。【随机广告2】“请恕在下冒昧，姑娘是何家的小姐？”
    说着话间，席南庭不着声色的打量着她的穿着打扮，衣衫有些旧，青丝只是用蓝色发带粗粗的梳绑着，身上没有任何饰物，简略得让人一眼就看出家境并不富裕。身世有差距没关系，只要对方是个家底清白的，亦然可以娶为妻子。
    宋真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想再和他纠缠了。她靠着墙壁，脸若清霜，“谢过阁下好意，如果你能把手上的棒子给我的话，就不必劳烦你了。”嘴里说着客气的话，实则拒人千里。
    席南庭十六岁考取到进士功名，十八岁少年得志当上知县。自年少起，才学和风华传遍了周遭城乡，不知有多少姑娘爱慕景仰。两年间把整个县城的大小事务打理得有条不紊，镇压住之前想与他争夺官位的富家子弟，乡民皆是赞不绝口，又才刚刚行完冠礼，可谓是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一个阶段。
    这样一帆风顺的人生，却在今天屡踢铁板。他不是在意对方的回报，而是纳闷她的过度不近人情，仿佛半日的折腾是理所当然的。随即想到因为自己毁了她的清白，所以她心生怨气？于是试着告知作好的打算：“姑娘，今日之事是在下的无礼，这厢先跟你赔个不是。既然发生此事，在下定必负责到底。不瞒你说，在下乃怡东县知县席南庭，今晚差人送你回去，改日定携重礼上门提亲。”
    宋真听到最后“提亲”那两个字，不说还好，一提起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来了，然后又与他的青梅竹马逃婚吗，继续害得她生不如死吗？“阁下忘了桥底之诺？”
    席南庭没有记起来，“姑娘所指是？”
    “今日之事不得对外说出一二，否则弃誓而死。我虽然只是女子，可也说到做到，遵守诺言，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随机广告5】”宋真格外强调着誓约，对他的逃婚耿耿于怀。
    “既然发生了无可挽回的错事，对你负责是我应该的。”
    宋真恨死了他一无所知的无辜，所有的伤痛只有她自己承担。“迂腐至极，恕不奉陪。”她强硬的丢下这句话，撑着木棍，一步一瘸的走开。
    席南庭诧异万分，这个世道怎么会有女子无视清白贞洁，是他过于迂腐还是她离经叛道？她看起来真的非常不喜欢他，从相遇以来，他自问尽心去帮助她，这种反感是从何而来呢？
    “姑娘！”席南庭见她走得缓慢又艰难，终是看不下去，走到她的身旁。
    她杵在那处，连脸都不转，留给他冷漠到底的神容。“希望阁下守信，今日之事绝不说出去，毁我声誉。”说完，又不紧不慢的迈开步子。
    但愿陌路，不见不恨，不想不怨。
    席南庭错愕的停在原地，她的再三无礼轻视也惹得向来好脾气的他有点生气，可不知为何，见着她瘦小的身子忍受着疼痛倔强离去的背影，气焰渐渐熄灭。世事真是奇妙，之前明明是自己不愿意负责，怕她借故缠着他不放，现在想负责人家却不稀罕，看来是他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初次会面的姑娘，我不知你姓甚名谁，惟愿你今后不会再有桥底下的遭遇。
    宋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深夜时刻剧烈的拍打着药材铺的门板。将将躺下歇息的老大夫，苦恼的披衣开门。
    幸好没有伤及筋骨，大夫说只需修养几天即可痊愈。宋真包扎好脚伤后，偷偷摸回宋宅。深夜大街空空落落人影不见，宋真一路走着，心里其实还是发毛的。可是自己选择的路，这一次就算是再苦也不回头。
    宋宅果然大门紧闭，丢了一个大活人，也毫无出去寻找的动静。之前宋笑萱的小猫丢了，哭哭啼啼，宋浩源立马发了好几个仆人出去查找，看来在亲生父亲眼里，她真是猫狗不如呀。【随机广告1】
    宋真的亲娘流莺是一名稍有姿色的卖唱歌姬，如果不是后来被宋夫人古紫云下计毒哑的话，不至于一朝失宠。其实母女俩落到这般田地，也有时运不佳的原因。宋家三代经营酒肆，最兴隆的时期十方八里都是《留仙楼》的分店，传到宋浩源这一代，由于经营不善，生意越发下滑。宋浩源纳流莺进门的那段时间，正是分店一间间变卖出去的时期。由于古紫云的煽风点火，编排流莺克夫，请了一个道士来看相造假，又买通了一些下人到处传播，流言时间长了，便渐渐成了事实。
    古紫云当初带着不菲的嫁妆入门，娘家比宋家还富有几倍，加之性格凶悍，导致宋浩然十分惧内，便一直只有一房正妻。古紫云生宋笑萱时，当时大夫诊断身子亏损，不能再生了，才会有了流莺的入门。
    没想到流莺生下的还是一个女儿，宋浩源越发不管这对母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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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莺和宋真两人被古紫云分配着下人的工作，即使如此，还是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古紫云若是哪天心情不好了，成为出气筒时常有的事。
    宋真摸到后面，轻轻的拍着门，怕惊醒了其他人，到时候又得吃苦头。原本脚好的话，她是可以从院子里翻进去的，这种操作她从小早已熟练。
    很快听到门栓拉动的声音，黑暗中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定定的立在那里。这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亲人呀，只有其才会大半夜还在后门苦苦守候她的归来。
    她立马上前，母女俩凄惨的抱在一起，偏偏不敢哭出声，只有一抽一噎的动作。宋真在心里再次起誓，一定不会让娘亲再受苦了。
    宋笑萱和宋明杰两人可能做贼心虚，并没有把这件事告知给其他人，所以隔天的宋宅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如果宋家姐弟不再招惹的话。
    宋真心里早就做好了盘算，不可能一直在宅子中坐以待毙的。这日阳光明媚，流莺正在院子里晾晒着洗了足足一个早上的衣裳。“真儿，你好好做的绢人吧，这一点活娘很快就能做完。”
    宋真用帕子擦干湿漉漉的手，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抽出腰间的小包裹放在膝上，轻手轻脚地打开来。见到安静美好的躺着的人偶，只有这个时候，她的双眼才会放出异彩。“娘，我下午去如意坊看看，之前的‘半抱琵琶红娘子’卖出去没有。”
    “那个绢人做得当真出色，恐怕早已被人抢走了。”流莺一边把衣裳铺在竹竿上，整理平整，一边笑着说，声音沙哑，干得就像是一把被石磨碾盘的沙子。她才三十出头，就因为熬的苦日子太多，胡思乱想绵密，白发早早冒出，黑白一丝一缕的间隔着，眼角、鼻侧、嘴角笑起来有深深的皱纹。那个年轻时迷倒了不少青年男子的美姬流莺，已经被时光生生折腾成个眼前这个普通不过的中年妇女。
    “我才放了两天，如果能这么快卖出去的话，我想是有些市情的，那我就升一点价格再卖。怡东县就一处摊档在卖绢人，只要我价格和他差不多，款式比他的更别致的话，那以后我们也可以搬出去自己开一处摊档摆卖了。”宋真性格比较沉闷，只对亲娘才有这么多话，在外人跟前只会说多错多。穷人家的孩子手艺精，以前的宋真热爱剪纸，可纸张是那么的贵重，宋真连学字的机会都没有，哪能去糟蹋白纸呢。于是一直拿些芭蕉叶呀，荷花叶呀等常见的大叶子操练，然后去《致远私塾》的垃圾堆里捡一些丢弃了的废纸。
    宋真的幼年剪了很多美妙生动的风景人物，有绍君出塞，项羽举鼎，八仙过海等等，被她锁在了一个木匣子里。可惜后来被宋笑萱看到，觉得漂亮硬是抢走了。宋真去追要时，五岁的宋明杰年纪小小心肠就恶毒无比，当着她的面，连纸带盒扔进了庖房的炉灶里。年仅九岁的宋真眼睁睁的看着多年的心血被毁了个干净，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抱着那盒子一起跳进去。
    那时的宋真天天蹲在《致远私塾》的后门发呆，时不时抹一把眼泪，小姑娘长得那般好看，哭起来让人心生爱怜，被路过的一个老年货郎看见，跟她聊了一个下午，传授了她这一手绢人的手艺，还送给了她一些香甜的糖果。宋真那时候也喜欢发誓，如果日后再见到这位老伯，一定要把卖掉绢人的钱请他去大吃一顿。
    “女子人家怎么能抛头露面，坏了名声怎么可好。真儿长大了，终是要嫁人的。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只希望老爷能帮你许配一处好人家，夫妻和睦的好好过着。”如果没有失了嗓子的流莺，在女儿的教唆下，绝对会带着女儿偷偷离开，卖唱要受各种的白眼总比现在母女两活在欺凌下要好。她何曾不想过把女儿偷偷带出去藏起来，然后自己在外奔波讨生计，就这么把女儿养大，看着她嫁给一个普通的人家，幸福的生活。
    “娘，我不这么认为。我们不单只要出去开摊档，还要搬出宋宅这个鬼地方！”宋真手上缝补的动作轻细，嘴里吐出的声道却是重重的。
    流莺惊怕交加的微张着嘴，放下手上的衣服走过去。“真儿，这种话以后不能再说了，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我们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流莺的认命是三十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造成，宋真明白不可能一时就让其改观，需要日后不断的感化，于是不与争辩。她抬起头，乖乖的道：“娘，知道了。”
    做绢人工艺复杂，针线繁琐，比较耗时费力，宋真每天要干活，只能腾出一点时间。一个绢人可以卖二十文钱，相当于自己和娘半个月的生活费用。而她大概半月能做出来一个，加上娘那边每月还有八十文例钱，两个人合起来一个月差不多能存个一百多文钱。如果能逃离宋宅的话，她可以四天左右做一个绢人，那收入的财富就是滚滚以来了，养活她和娘两个人富足有余。
    “你们两个站着做什么，又是在偷懒吗？”【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