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收工

    
    “我说你们几个孝子孝孙……”凌大伯站在门口，朝老街上躲的老远的程家众人招了招手，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p
    “都进来吧，完事了，快点的！”/p
    以程叔为首，几个穿孝服的男丁，将信将疑的朝门口靠近，待走到门口向里望去，只见展阳懒散的歪在一把椅子上，盯着这几人，旁边坐着仍惊魂未定的阿毛和周昊。/p
    展阳盯了众人一会，微微摇了摇头，站了起来。/p
    “老爷子怎么死的，你们就当我放屁，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的家事轮不着我这个外人来过问;只是，你们也是为人父的，可曾想过你曾百般疼爱，每天抱在肩头的孩子，会用这种方式在你生命最后的阶段对你？？”/p
    程家几人这时都低下了头，程叔最小的弟弟开始抽泣。/p
    这几人，到了这时才在一个外人的提醒下，去回忆自己儿时在父亲那里获得的温暖和安全感。/p
    展阳叹了口气：“废话到此为止，我来说说情况。”/p
    程叔这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眶，听展阳说话。/p
    “程爷爷遗体已恢复正常，三魂七魄已经聚齐，可以不用担心了；但老爷子的阴魂，还是有些许怨气的，你们也明白什么原因。”/p
    “是，是是…”程叔忙点头应着。/p
    展阳继续说道：“有怨念的魂魄一般不会主动去阴间，因为它们在阳间还有放不下的东西，或是留恋，也或是仇恨；所以它们会百般躲避阴差，想尽办法留在阳间。”/p
    “所以我认为，还是现在直接超度亡魂，送入轮回，比较稳妥。”/p
    “好，好，全听阳阳…不不，全听凌先生的。”程叔连忙应着。/p
    “已经消耗的招魂符和引魂香，加上前面的招魂和下面要进行的超度，一共十万块，看在都是老街坊的份上，请给我大伯八万块。”展阳面若冰霜，鄙视的看了眼程家众人。/p
    “马上给，马上给！”程叔说着回头望了望他媳妇：“快去取！！”/p
    “那么，我们开始吧。”展阳对程家众人说道：“都跪下吧，外面的后辈亲属也进来跪下吧，这次是真的上路了。”/p
    一片穿白衣的人，刷刷的跪在程老爷子遗像前，展阳走上前蹲下，看着程老爷子遗像前面的稻草人，柔声说着：“程爷爷，晚辈东街凌家展阳，这就要念超度咒，送您去那边了…”/p
    这时跪下的众人中，已经开始有人抽泣，也应该明白是最后的时刻到了。/p
    展阳继续说道：“生前事物随它去，尘缘已尽，放下牵挂，您安心上路吧。”/p
    程叔这时才情绪崩溃，再也崩不住了，像孩子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p
    展阳站起，摇起三清铃,仍是左手掐诀，开始念超度咒，只是这超度咒比之前的招魂咒听上去音调要低些，语速也慢些。/p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全部，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借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本身承担，富有贫贱，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p
    咒语声一遍遍在屋里回荡，程家众人哭声一片；良久，一阵凉爽清风徐起，掠过屋内众人，卷着些香灰纸灰，飘向屋外。/p
    坐在一旁的阿毛这时注意到，插在米碗的稻草人，这时已经挂满水珠，包裹的黄符已经被完全打湿，就好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p
    凌大伯始终站在一旁，不发一语，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似是对展阳的表现十分满意。/p
    “好了，都起来吧！”展阳满脸疲惫，对跪下的人群说道。/p
    “凌先生?”程叔不解的望向展阳。/p
    “程叔，老爷子已经魂归地府，踏上了黄泉路，阴魂已不在阳世了。”展阳喝了口水，说道：“出殡日期、时辰以及安葬事宜，大伯前不是已经定了么？剩下的找他吧，我收工了。”/p
    “这小子……”这次轮到凌大伯一脸黑线。/p
    这时程叔媳妇送过来八万块钱递给展阳，展阳却向凌大伯努了努嘴，示意给他，然后转身收拾完器物，一手揽着阿毛肩膀，一手揽着周昊，笑嘻嘻的走出了程家大门。/p
    凌大伯接过钱嘀咕着：“得，还真成秘书了。”/p
    三人走至老街口，买了三根老冰棍解暑；展阳笑嘻嘻的：“胆子练肥了吧，好玩不？”/p
    周昊和阿毛同时白了展阳一眼：“好玩你妹！”/p
    阿毛看了看展阳：“展阳，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还要走吗？”/p
    展阳从兜里摸出一包金圣，每人发了一支，也没答阿毛的话，表情享受的吐出一口烟来：“现在我们县城里哪家饭店味道比较好？”/p
    周昊脱口而出：“鸿富大酒店味道还不错，怎么了？饿了？”/p
    展阳点了点头：“就鸿富大酒店吧，你这神经病朋友说的没错阿毛，兄弟重逢，哪能不喝酒？”/p
    周昊无语……/p
    展阳踩灭了烟头：“晚上六点鸿富大酒店见，白天还有些事要处理，就这么说了，晚上见面再聊！”/p
    说罢三人互留了电话号码，在街口散会。/p
    正值中午饭点，阿毛和周昊随便扒拉个快餐，便去验要抵押的车去了，折腾一下午才搞定；随后二人回到周昊店里洗了个澡，便往鸿富大酒店赶去，二人刚到酒店门口，便收到了展阳发来的短信。/p
    “三楼，赤乌厅。”/p
    二人找到包间，推开门，却只见凌大伯一人坐在那里。/p
    “小毛来了啊,快坐快坐。”/p
    二人落座，阿毛问道：“大伯，展阳呢？”/p
    “他到对面的商场去买礼物去了，说是明天要去看望他外公，买完就过来了。”/p
    “哦。”阿毛递了根烟：“凌大伯，白天碰着那事，也没顾得上问你们，这些年，你们去哪了？”/p
    凌大伯点了烟，长吁一口气：“也罢，趁那小子不在这里，我和你们说说。”/p
    原来当年凌家出事的第二天傍晚，凌大伯赶到县医院太平间去看凌二叔夫妇的尸体，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刚去世的人的魂魄是不会离开尸体太远的。/p
    但凌大伯却在附近没有发现二人的魂魄。/p
    凌大伯甚至开了阴眼，施了招魂术，可在附近也没发现弟弟和弟媳的亡魂。/p
    后来凌大伯在警察那里听了事故的经过，便连夜一人赶往出事的长河水坝，再次开阴眼后，果然发现了弟弟和弟媳二人亡魂站在河床上。/p
    凌大伯当即奔下干涸的河床，询问这已经阴阳两隔的弟弟和弟媳怎么回事，这才知道，他们一家三口回去的路上，一个几年前在此淹死的水鬼对他们施了幻术，让凌二叔自己骑车栽下了水坝。/p
    随后这个水鬼威胁凌二叔夫妇的阴魂不许离开河床，必须陪他在这河里一起做水鬼，然后去害更多人，以达到奴役更多阴魂的目的，否则便去加害那死里逃生的展阳。/p
    “畜生！”阿毛听到这里，愤怒的拍向了桌子；周昊则一言不发，紧锁着眉头。/p
    凌大伯让弟弟和弟媳的亡魂赶紧去医院最后见一眼展阳，便施法追踪到了这个水鬼，凌大伯没听这水鬼任何解释，直接上去把水鬼打了个魂飞魄散。/p
    后来凌大伯为了幼小的展阳，带他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当展阳得知父母遇害的原因后，跪求凌大伯教他本事，发誓这辈子要杀尽眼所能见的恶鬼。随后凌大伯带展阳奔赴鹰潭龙虎山，找到自己的师父，向师傅介绍了展阳的情况后，恳请师傅亲自教授展阳道法。/p
    那老道得知情况后，感叹到这是展阳的宿命，便答应了凌大伯的请求，不过那时老道年事已高，便命自己的内门大弟子收了展阳为徒。/p
    随后十几年里，展阳便随他师傅学道，由于展阳满腔的仇恨为动力，学习异常努力，深得师傅喜爱，便倾囊相授；十五岁时便通过考核，授箓成为了正一派天师道的正式弟子。/p
    “那小子本事早在我之上了。”凌大伯笑呵呵的说着：“如今那小子也二十七岁喽，也许是因为长大了，心里看开了些，才主动要求回到湓城县。”/p
    “没想到，展阳十岁那年中秋一别，竟花了十七年才找到回来的路！”阿毛擦了擦湿润的眼睛。/p
    这时，包厢外有人大喊：“服务员赶紧上菜,四瓶皖酒王！”/p
    展阳笑嘻嘻的推开门：“哟兄弟，不好意思来晚了，开喝开喝！”/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