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前尘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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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絮，给。”
    菖浔结束与凌旭未尘的谈话，回到后院，将一盏茶递给坐在对面的柳絮，在后花园凉亭内的石凳上坐下。
    凌旭的猜测果然不错，柳絮为向菖浔回复查案结果，早一步来到茶庄。
    “谢谢叔叔。”柳絮品了一口茶，沁人心脾的清香顺着舌尖在口腔蔓延，可对此时的柳絮而言，再珍贵的香茗也食之无味。
    星空下的花园美不胜收，见证了多少人事变迁，聚散离合。
    她忽而打消了与菖浔讨论案情的打算。只愿一杯清茶一阵清风，便可忘记一切苦痛烦忧，渡过千年万年。
    犹豫之际，却是菖浔先开了口，温言道：“小絮儿，叔叔今日，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一次听他用如此温柔的语气称呼自己，柳絮诧异地对上菖浔的双眼，对方柔和的目光压迫着她的脖颈，她羞涩地颔首低下头去。
    这一垂眸，便错过了菖浔眼中喷薄而出的悲伤与自嘲。
    “从前，有两位至交好友，共同在一家茶楼工作，二人交情甚笃，互称兄弟，同甘共苦，可谓无话不谈。然而，他们却同时爱上了一个女人——茶楼主人的独生女。其中性情好爽的一个，毫无隐瞒地将自己的情愫告诉了自己的朋友。而另一个同样深爱着小姐的朋友，却怕二人因此生出嫌隙，生平第一次，没有对自己的兄弟说出实话。”
    “他只能一面鼓励着好友追求对方，一面默默地思慕着那位小姐。那时，两人都是双十的年纪，年轻气盛，心志高远，很快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下一任掌柜之位，不出意外就是两人其中之一。两人约定，无论最后是谁当上掌柜，必不能亏待兄弟。”
    “一日，小姐祖传的玉镯忽然不见踪影，老板分外着急，甚至关了茶楼停止营业，召集所有伙计去找。四处找遍，都寻不到玉镯，就在众人放弃时，默默喜欢小姐的年轻人，居然在自己的枕下发现了镯子。年轻人本想将玉镯交还给老板，出门看见兄弟正垂头丧气地回来，便将玉镯交给了兄弟，让他拿着玉镯，去向老板邀功。”
    “因为立了大功，豪爽的年轻人从此深受老板信赖，也得到与小姐通信的机会。豪爽年轻人给小姐的第一封信，还是那个默默的年轻人转交的。每次收到书信，豪爽的兄弟都毫不避讳地与朋友分享自己的幸福。却从来没有发现，每当他兴高采烈讲述与小姐种种交集的时候，身边的同伴，都痛苦得恨不得割掉自己耳朵。”
    讲到此处，菖浔顿了一顿，忽而站起身来，抚上自己的耳朵，留给惊慌的柳絮一个孤独的背影。“絮儿，其实那个得到机会伙计虽然残忍，却也是不知者无罪是不是？”
    明白他问的是哪个人，柳絮诺诺应道：“是。”
    她已经在菖浔的故事里，隐约对应出了每一个角色的扮演者。
    菖浔苦笑一声，继续道：“当时那个默默的伙计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尽管他心中悲恸得恨不能挠心掏肺，也依旧祝福着自己的兄弟，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直到有一天，小姐忽而闯入他们学徒的房间，塞了一封信到默默的他手中。他虽然诧异于二人长久以来早已不需要他转交信件，但也未曾多想，便将信件交给了兄弟。”
    “信一拆开，兄弟神色雀跃。原来小姐那信里，竟是邀他晚间至后院相见，有要事相谈。言语之间婉转缱绻，情意绵绵，分明是好事相近。他刚要开口恭喜，却见兄弟神采飞扬地将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我知道你也喜欢她，可如今她既约我幽会，分明是对我心有所属，将来注定是我的人了。你且放心，待我们成亲之后，我一定也帮你物色一位丽人。’原来他的兄弟什么都知道！却有意一边享受爱情，一边看着好兄弟在痛苦煎熬中默默退出。”
    “那一刻，青年的内心燃起了仇恨的怒火，恨不能放一把大火，将整座茶楼，连同那对有情人付之一炬。那一夜之后，小姐有了身孕，事后才知，当年的那一封信，本就是小姐写给自己的，却因他误会了小姐之意，将信件转交给兄弟，才让一切万劫不复……”菖浔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痛苦地呻吟一声，仿佛控制不住脑中翻滚的思绪。
    柳絮站起身，却被他伸手推阻不得靠近。自始至终，他也不曾回过头来。
    柳絮掩住面庞，泪水沾湿了她的秀帕。那一夜，那个孤注一掷渴望更改命运，却未能等到天命之子的小姐，该有多么失望，多么悲怆！
    “后来，”菖浔颤抖着声音坚持下去“小姐嫁给了孩子的父亲，掌柜一职也自然被他纳入袖中。那一无所有的青年恨啊，他恨自己的兄弟，更恨懦弱地辜负了小姐的自己。他割破手指在木桌上留下了暗语，愤然离开茶楼。之后，他在嘉木盛宴之前，设计陷害了曾经的兄弟，将他送入被深渊地狱。可另他想不到的是，孩子的母亲，那个本是众星捧月、无忧无虑的小姐，也有着江湖中人的铮铮个性，在看破一切真相后，选择上吊自杀。”
    “而真正的凶手，却仓皇逃走，一如以往地缩在龟壳之中，苟且偷生……”
    故事终于落幕，菖浔回过身来，看着蓝衣少女眼中的凄凉恐惧，微微笑了起来。
    “叔叔……”柳絮禁不住害怕得颤抖起来，她下意识地退开一步，手里却紧紧攥着菖浔的衣袂不愿放开。脸上泪痕遍布，却道不明此刻的复杂心情。手腕上自幼佩戴的翠绿玉镯，重得叫她提不起手臂。
    这就是她千辛万苦追求到的真相么？
    相思相望不相亲，勘破红尘作落花。这便是母亲终结生命的原因么……
    她在十年后的彼岸，终于体会了母亲走向白绫时的决绝。
    “不必害怕。”菖浔温和地笑着，抬手帮柳絮整理额前的乱发，吐露着叹息般的言语，“一切，都会变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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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说是谁的错呢，情深缘浅，有缘无分的事情，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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