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进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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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因为是周末，陆启清也不用去上学。本来她打算拉着林星星在上海逛逛，但不知道是因为之前一天一夜没好好休息，还是因为陆启清的床铺太过软塌，总之林星星早上起来时那叫一个腰酸背痛。
    于是陆启清便作罢，林星星也乐得和她聊着天，翻着杂志，吃着零食，在家里享受人生，而林星星也在和她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得知了一些关于陆启照的事情。
    原来，他本来从小跟着父亲陆子昀学习过多年的油画，他父亲也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在出国之前，陆子昀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他出去之后一定要找更好的老师，要更努力地学习画作。可是他踏出国门之后，立刻就西方的时尚流行文化所吸引，竟爱上了设计衣服，并且只身前往法国找了品牌工作室当助理。潜心学习了两年之后，他收到了黎信让他加入服装厂的邀请，这才回了国。
    可是回国之后，陆子昀来检查他这几年的学习成果，一看他后来竟然跑去学了这么个玩意儿，气得差点要和他断绝关系。
    本来想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个画家的，结果他成了一个裁缝，搁谁都得生气。
    但是生气归生气，陆家人的脾气也是一个比一个倔，只要认定的事情就决不妥协。所以陆启照仍然是每天去黎信的工厂里上班，陆子昀仍然是一看到他就头痛。于是父子俩竟然很心照不宣地平时能不打照面就不打照面。
    其实自从陆启清回上海之后，就发现了她爸爸和哥哥之间僵持尴尬的气氛，她多次尝试在中间调节劝解，但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林星星心想怪不得一整天都没见到陆启照，合着这父子俩，能住学校就住学校，能不在家待着就不在家待着。今天的晚饭桌上只有她们两个人，要是没有她的话，那陆启清每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了。
    想到这，她竟然有些同情陆启清，自己在河湾庄的时候，虽然吃不上这么多好吃的，但好歹也是每天可以和家人在一起。
    晚饭后，两个姑娘正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突然门外一阵汽车开进来的声音，陆启清一跃而起：“我哥回来了！”
    说着她便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轻挽着陆启照的胳膊一边进门，一边说着话：“哥，黎表哥不来我家，你就干脆不回来吃饭了，你难不成打算永远都不和爸一块儿吃饭吗？”
    陆启照静默了一会儿，吐出几个字：“没有的事。”便就也没有多余的解释了。
    林星星其实本觉得和陆启照的相处氛围并没有那么愉快，可是今天听说他也在黎信的工厂上班时，她决定还是主动示好比较好，她便招呼了一声：“照哥，你回来了。”
    陆启照听到她喊自己“照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脸上表情很是奇怪，站了半晌之后只好对她点了点头。
    陆启清听到这个称呼也愣了会，反应过来时觉得很是有趣，便“哈哈哈”笑开了：“照哥……星星竟喊你照哥……”她扶着腰，笑得有点喘不过气，“那，照哥，星星明天去闸北报到，你不如载她一程，省的她坐公交了！”
    去闸北就是去黎信的工厂，工厂的地址在闸北区，今天林星星特地问了陆启清去工厂的路线，明天一早她好坐车去报到。
    没想到陆启照一口就答应了：“好啊。”
    林星星便赶忙道谢，心想这嘴甜一点在哪个时代都还挺管用啊。
    第二天一早，林星星和陆家兄妹二人吃完了早饭，陆启清因为要上早课，所以要提前走。走前她招呼了下林星星那边一切稳妥之后就抽时间回来找她玩，让她没事就蹭照哥的车，使劲蹭。
    林星星笑着应下来，她偷偷看了一眼陆启照，他脸上平静如水，一时间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反应。
    两人收拾好，便一同出门。林星星以前都是随着原主万年不变的发型，一直都梳着两个小辫子，今天她特地换了个发型，梳了个高马尾，这样能让自己看上去成熟精神一点。
    陆启照看她头发梳上去之后，更是拉长了脖颈的线条，反而显得人瘦削了，可是背后却背着一个硕大的包，便走了过去，对她说：“我来吧。”
    林星星见他要帮自己拿包，本能地就想推辞，但是陆启照不容分说就把包带从她的肩膀上卸了下来，自己拎在手里。那个里面装着她的所有行李，他暗暗掂量了下，还真的挺重。
    他的车停在屋后的车库里，车身很新，黑色锃亮的车身，高耸的引擎盖和硕大的车灯让整个车看上有一股老爷车的风范。她记得以前在哪里看过，在外国品牌还没大肆进入华国前，上海牌轿车有段时间一度很流行，能开得起这车一律都被称作“小开”。
    陆启照帮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坐上去，自己再坐回驾驶座，发动汽车。
    两人坐在车上，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看着窗外，一时间谁也没开口，狭小封闭的车内空间，弥漫着一丝小尴尬。
    她知道陆启清是个话少的人，便决定主动打破沉静，问道：“咱们到工厂需要多长时间啊？”
    “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她昨天问陆启清的时候，明明告诉她要花一个小时的。
    她又仔细想了想，从思南路到闸北工厂，如果坐公交车，因为要按时刻表等着，下车后还要再走一段，是有可能要花这么长时间的。
    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需要忍耐个十几分钟就过去了。以前她最害怕单独和不熟的还话少的人待一块儿，气氛冷成南极，她就得不停地找话题来暖场。
    可接下来的这短短十分钟，她觉得已经打破了自己能找话题的极限。
    “咱们工厂怎么样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模特队有多少人呢？”
    “还没定。”
    “咱们工厂包吃住吗？”
    “包吧。”
    林星星真是服了这简略的毫无办法发散的回答，可偏生他又没有“我不想聊了所以这样回答”这样的语气，想了会儿，她破罐子破摔似的问：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帅呀？”
    “……有。”
    他沉默了老半天，竟还答了一个字。得了您嘞，碰上这“终极话题终结者”，咱还是还这车内一片宁静吧。想罢，她便靠在车椅背上，决定认认真真看看窗外咱上海的道路建设。
    在许久的度秒如年的沉默之后，陆启照突然说：“那天。”
    林星星倏地就扭过头来：“哪天？咋了？什么事？”话题终结者竟然开始找话题了！
    “我说你没气质……我收回我的话。”
    “哦……这个啊。”林星星耸了耸肩，“没事，我本来就……”
    “你的表现力很好，身体条件也不错，进模特队之后要好好表现，我和黎信都很看重这个。”
    没想到他突然说了很多话，还句句都是重点，林星星点了点头，认真地答应下来。
    陆启照打着方向盘，车子开进了一条弄堂之后，就直接开进了一个工厂，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他带着林星星下了车，这会儿正是上班的时候，不少工人正陆陆续续从大门进来往厂房方向走着，有的扭过头看看他俩再迅速地回过头去，有的冲陆启照打招呼，喊他“陆经理”，再假装不经意地瞟一眼他身旁的林星星。
    -
    黎信办公室里。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略弯着腰在门口敲门：“黎总，您叫我？”
    黎信正坐在一个长条红木办公桌后面，一双修长的腿翘在桌面上，一手拿着一份表格在看，一手随意的转着手中的钢笔。
    他听到敲门声，微微侧目，拿着钢笔门口的人招了招：“来，老刘，我跟你讲个事。”
    老刘这才毕恭毕敬地走进去，在办公桌旁站好：“您有什么吩咐？”
    “上次不是让你在车间给留个名额出来，这个姑娘今天来报到，你去接待一下。”
    老刘脸上的神色有一丝察觉不到的变化，按理说这新人接待自有车间的人去做，他是个总经理助理，为什么要做这个活？
    但他还是恭敬地回答道：“好的。我马上就去办。”
    他转身欲走，黎信又喊住他：“哎，等会儿，我活还没交代完呢，你着什么急啊？”他把手中的表格往桌上一扔，说道：“然后把她加到模特队里去，安排宿舍也和她们一起。”
    老刘似是吓了一跳：“这姑娘咱们见都没见着，就直接放进模特队了么？”
    黎信悠悠地说了句：“你没见着，不代表我没见着，怎么着，我让她加入还得让你见一见么？”
    老刘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马上就去和小陈老师说一声。”
    “嗯。”黎信淡淡地应了一声。
    老刘看这下是真的没什么事儿了，才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