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宿舍安静下来了。
    孙萱盯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几条消息而已，她却来来回回地翻着，看个没完，就是不回复。
    “青青，我在宿舍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方池呀？”她低着头，声音很轻，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颊，苏青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约莫着心情是不太好的。
    苏青从这个笑起来特别开朗的姑娘这里，听到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爱情故事。
    孙萱从小就不是一个遭人喜欢的姑娘。她学习普通，长相普通，性格普通，课堂表现也普通。小学六年，她一向是那个最没有存在感的女孩。
    唯一一件让她有存在感的事情，却让她失去了从小到大的小伙伴。
    孙萱记事晚，忘性也大，但不知为何。这件事她却记得非常清楚。或许是因为她朋友少，所以对于她唯一的一个小伙伴，她很珍惜。
    那是二年级，一个非常普通的中午，上午的时候下了小雨，地上有些积水。
    吃过饭后，大大小小的学生们背着书包就往学校跑，不是上学积极，是为了找小伙伴一起玩游戏，孙萱和她的小伙伴就来的很早。
    两个人窝在校园里的一个角落，手拉着快速地转着圈圈，有些幼稚，但她们却玩得很开心。
    或许是有些无聊了，孙萱开始背起玩伴转圈圈，转了好几圈。小孩子力气能有多大，没几圈她就把小伙伴放下了。
    两个人拉着手回教室，小伙伴却突然发现自己白色的裙子上溅上了几滴泥点子。
    两个人起了争执，打起来了，孙萱脸上被挠了好几道。
    玩伴除了之前被溅了污泥的裙子，几乎是毫发无损，因为孙萱没指甲，因为是小伙伴，她也下不去手。
    其他学生被吸引过来了，赶紧跑去办公室叫了老师。
    老师来了，她们的妈妈也来了，孙萱强忍着没哭，她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哭有点丢人。但玩伴哭了，所以她被训了，她妈妈道歉了。
    孙萱顶着被挠花了的脸，在跟妈妈回家的路上，哭出了声边哭边打嗝，她很委屈，明明不是她的错。
    但这件事也很快毫无波澜了，两个小姑娘没多久又玩了起来，只是在以后的相处中，孙萱格外注意，她怕她小伙伴又哭了，她又要被骂了。
    但这只是一件小事，对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如果不出意外，她还是会一直普通下去，按部就班的步入一个普通的大学，找一个普通的男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过完属于她普普通通的一生。
    但生活从来都是捉摸不透的。
    孙萱六年级的时候，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她同桌兼好朋友的四十元钱丢了。
    那是学校要买课外书的钱，愿不愿意买全凭自愿。同桌带了钱要买书，孙萱问过家长之后，不打算买。
    在丢钱之前，唯一一个见过同桌拿钱的孙萱。
    当天中午，同桌像以前一样，骑着自行车去找孙萱一起上学。同桌把自行车放在孙萱家里，然后两个人一起走着去学校，就坐在学校破旧的花坛边玩。
    同桌就是在这时给孙萱看了她的四十元钱，两张二十的，半新不旧，看过之后同桌就把钱放在了裤子屁、股上的口袋里。
    然后钱丢了。
    上课的时候老师问同学们，谁要买书，去交钱的时候，同桌发现钱不见了。
    四十元钱对那时的学生来说是很大一笔钱，能买很多东西，作为同桌最好的朋友，孙萱很担心，她就这样进入了校长的视线。
    校长是一个很严厉的女老师，大部分学生都怕她。
    班里所有人的书包、口袋都被搜了，却依然没有找到钱在哪里。
    校长很生气，她说，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到底是谁偷了钱。只是想给那个偷钱的人留点面子，她就在办公室等着，如果她/他主动把钱交上去，这件事就算了。但如果她/他没有主动上交，到最后被发现了，那就要记大过，被处分了。
    没有人主动去找她，校长开始找人谈话，孙萱不是第一个被找到的人，在回家的路上，她傻乎乎地跟同桌讨论，被校长留在学校训话的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不是小偷。
    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她四岁大的弟弟弄湿了她的语文课本，她气得不行，但他太小，不懂事，又不能打他。
    只能红着眼眶，可怜兮兮，小心翼翼地取下书皮，捧着书坐在锅台边烤书，干了以后，随意地把书皮套上，第二天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没装好的书皮成了新的证据，校长老师们都说，她当时把钱夹在了书皮里，所以昨天才会没被搜到，钱就是她偷得。
    同学们也开始用异样地眼光看她，她同桌也不再相信她，甚至当天中午都没有像之前一样找她一起上下学。
    上数学课的时候，语文老师突然过来找她，说她妈妈给她送了作业本。
    孙萱没有一点怀疑，傻乎乎地特别开心地去了，然后她发现，没有妈妈，也没有作业本。
    她像昨天晚上被留在办公室的那个女孩一样，被校长单独留在了办公室里，仿佛她不承认是她偷得钱，就不罢休。
    孙萱很委屈，校长特别凶，黑着脸特别地凶神恶煞，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是不是自己承认了，她就能回家了，然后她再也不要上学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没流下来了，她绝对不要在这个大魔王面前哭出来。
    后来下课了，那个教了她三年，也就是骗她出来的语文老师才过来找她，孙萱把她当救星一样躲到她身后，感觉自己终于从大魔王手里逃出来了。
    整整一天，她都要在课间的时候去办公室，独自一人面对大魔王。
    如此两天过去，学生们的注意力渐渐转移了，几乎没人再提这回事，校长也不再找她，同桌仿佛也忘记了那丢了的四十元钱。
    但还是有影响的，中午的时候，每当她吃完饭回来，没有人在跟她一起跳皮筋了，要知道，这可是她特别擅长的一种游戏，往常只要跳皮筋就有人邀请她。
    现在，她只能站在旁边看着，看以往只能在一旁看着的同学代替她的位置，乱跳一气，没有一点章法。
    孙萱有些失落地离开，一个人坐在树荫下，远远地看着她们玩闹，她不想回教室，她害怕老师，但教室是老师的舞台，她就有些害怕教室了。
    “孙萱。”方池拿着一盒酸奶，突然站在她面前。
    “啊？”孙萱很疑惑，抬起头看着方池，同学六年，这是方池他们两个第一次说话。
    方池是她们班最受欢迎的男孩，常年第一名，长的好看，又爱干净，大部分女生都喜欢围着他转悠。
    她同桌曾经跟她谈过方池，孙萱还记得她们的对话，当时她们在讨论长大了穿不穿高跟鞋的问题。
    当时同桌捧着脸问她，“你以后会不会穿高跟鞋。”
    “不穿，又累又疼。”孙萱很果断地摇头表态，她曾经偷偷穿过她妈妈大红色的高跟鞋，摔了好几次，特别疼。
    同桌跟她相反，笑得有些花痴：“我穿，因为方池喜欢穿高跟鞋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穿高跟鞋的女生？”孙萱茫然地看着她。
    “反正我就是知道。”她同桌也说不上来。
    孙萱不说话了，她同桌倒不乐意了，“你是不是也喜欢方池？不然你怎么不说你以后绝对不穿高跟鞋呢。”
    “啊？”
    同桌单方面跟她吵了一架，到最后她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明白了一件事，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最好不要靠近方池。
    而且方池一向比较高冷，班级里长得好看、学习好女生跟他打招呼，都很少理会的。
    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普通女孩，孙萱更不会自讨没趣的往上凑了。
    但现在，同桌不理她了，方池居然主动找她说话了，“你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中午回教室了吗？”方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
    “没有啊，”孙萱的确还没回教室，她到学校就一直在看同班同学跳皮筋，然后就来这里坐了。
    她仰着头，满脸茫然，还有几分跟班草待在一起的不知所措。
    方池难得笑了，有些温柔，“那我或许有证据表明你是无辜的，你不是偷钱的人。”
    “啊？”孙萱一时间有些没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看方池看呆了，他真的很好看啊，怪不得班里的女生都喜欢他。
    看着她一脸呆相，方池没有为难她，举了举手里的酸奶示意道，“今天中午我的酸奶突然出现在你的抽屉里，而你又没有回教室，好像有人在诬陷你。”
    孙萱一下子跳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办公室跑。
    方池看着拉住自己手腕的带着些许泥土的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没甩开她。
    两个人牵着手穿梭了整个校园，吸引了众多目光，学生们特别好奇，纷纷起哄，跟了上去。而部分女生看到之后直接就炸了，皮筋都不跳了，也追了上去。
    反倒是孙萱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等到了办公室门前就怂了，她害怕，不敢进去。
    一时紧张得松开了方池的手，在办公室门前连动都不敢动。
    方池收回手，不自在地握了握拳头，主动敲了办公室的门，喊了报告，在孙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跟老师说明了情况。
    这是两个本来毫无关系的人，第一次产生联系。
    “他很厉害。”孙萱说道，“比我强很多、很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