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煽动的艺术

    
    “那么你们呢，亲爱的兄弟们？”陆辰把视线从亚历山大脸上移开，看向了其他坚持训练的侍卫们，“为什么你们还在坚持训练？为什么你们没有像亲爱的奥托队长那样，停下来休息？”
    侍卫们一阵支支吾吾，从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
    “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我是教会的神使、圣神的行者，你们的行为会得到圣神公正的评价！”见这些侍卫不开口，陆辰端起了神使的架子。
    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虔诚地信仰圣神，这些为教会服务的侍卫们更是如此。陆辰这个神使虽然没有实权，但却是圣神钦定的人间代言人，在代表圣神权威、拉虎皮做大旗这方面，他自认第二，就没人敢当第一！
    “神使大人！”另一个红发年轻侍卫终于开口了，“我们希望为圣神大人贡献力量！”
    “为您、为教会效劳，是我们的荣幸！”另一个黑发侍卫也跟着叫道。
    座谈会就怕没人当出头鸟。一有人开口，事情就好办了——这二十多个侍卫们“呼啦”地全都凑了上来，在陆辰周围围成一个圈，好一阵七嘴八舌：
    “神使大人，我们要坚持训练！”
    “神使大人，奥托队长不指导我们，但我们自己也在练习「十字三步斩」！”
    “神使大人，我一个人能打五个国防军！”
    “神使大人，您快去让奥托队长带着前辈们也开始训练吧！”
    ——这群坚持训练的侍卫，大多是热血澎湃的年轻人，嗓门极大，这一通大叫之后，不仅引来了训练场对面摸鱼侍卫们的疑惑目光，连带着让陆辰自己都耳膜生疼。
    “你们的愿望，我和圣神都收到了！”陆辰振臂一呼，顿时让年轻侍卫们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满怀期望地看着神使大人。
    行了，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面对年轻侍卫们殷切的目光，陆辰舔了舔嘴唇。
    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兄弟们，我理解你们为圣神付出的愿望！”陆辰拼了老命摆出一副爹死娘改嫁的哭丧脸，兼带失望和无奈地长叹一声，“可是我也同样理解训练场对面、那些抓紧时间休息的兄弟们！不训练就不训练吧，反正，圣神马上就要抛弃我们了！”
    抛弃我们？！年轻侍卫们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惊恐地面面相觑。
    失去神恩，对于这些狂信徒而言简直是最残忍的惩罚。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两句：“不可能！”“圣神万岁！”
    “我亲爱的兄弟们，我没有骗你们！圣神就要抛弃我们了，但这不是圣神的错——”陆辰痛心疾首地道，在关键时刻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这完全是我们自己的错！圣神之所以抛弃我们，是因为我们教会，马上就要背叛圣神！”
    周围一片死寂。
    “怎么可能！”亚历山大震惊地问道，“我们都是圣神的忠诚奴仆，怎么会做出背叛圣神的行径！”
    陆辰满意地瞟了一眼亚历山大：这小子挺有捧哏的天赋。
    “我的兄弟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教宗冕下他马上就要向议会投降、彻底解散神圣教会了！”陆辰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默念《满江红》烘托情绪，“我们神圣教会是按照圣神的旨意组建的组织、是属于圣神的财产！如今我们要把神圣教会出卖给议会、换取自己的苟且偷生，这不是对圣神的背叛，又是什么！”
    年轻侍卫们呆住了。
    他们虽然大多知道教会高层向议会投降的计划，但却从来没有把这件事与背叛圣神联系起来！
    背叛圣神，这是这些虔信者从没想过的严重罪行！
    “兄弟们，我作为神使已经努力劝说过教宗了，但是他在投降一事上已经一意孤行，我的劝说并没有用……”陆辰沉痛地摆了摆手，“事到如今，投降已成定局，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在教会解散时横剑自刎，用我的生命向圣神谢罪！”
    此言一出，不仅引起了年轻侍卫们的惊呼，就连跟在陆辰背后的安洁都吓得小脸煞白。
    “神使大人，您不能死！”亚历山大愤然叫道，“这根本不是您的错！”
    “不要再说了！我只希望你们不要责怪教宗和教会高层……”陆辰心里在偷笑，脸上则依旧大义凛然，“他们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和你们的性命……”
    侍卫们一片沉默。他们一个个低着头，紧咬牙关，拳头也不知不觉地攥紧了。
    陆辰都有点被自己感动了——
    这种煽动人心的感觉，真好！
    “神使大人！”亚历山大突然开口道，神情坚毅，“如果您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我们会为您和圣神全力以赴的！”
    年轻侍卫们纷纷点头附和，他们的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谢谢，我的兄弟们！继续你们的训练吧，我不能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见情绪到位了，陆辰“激动”地冲这些侍卫点点头，临走前没忘了引用一句伟人语录：“记住，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侍卫们还在因为这句怪模怪样的结束语面面相觑，陆辰就已经带着安洁离开了训练场。
    从后门重新进入教堂，两人又来到了只有蜡烛照明、略显昏暗的走廊上。
    陆辰还在边走边思考下一步的打算，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拉住了自己。
    安洁泫然欲泣的脸庞蓦然出现。
    “艾略特大人，您——您真的要——要自杀吗？”
    煽动那帮二愣子侍卫情绪的话，怎么连这小丫头也一起骗了！陆辰一阵哭笑不得，连忙蹲下来，伸出手，略带歉意地为安洁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傻丫头，相信我，我不会随便牺牲自己的——死亡的滋味，我可不想再尝一次。”
    “再尝一次”？安洁还在发愣，陆辰就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还是应该多下来看看啊，老待在屋里，有什么用呢？”他喟然叹道，继续向前走去。
    安洁急匆匆地跟了上来，好奇地问道：
    “那艾略特大人，您这次下来看了看侍卫队，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陆辰微笑着歪了歪头，“算是有吧……知道了这帮侍卫队‘训练’的状况，还有——”
    ——发现了一个当走狗的好人才。陆大官人暗暗想道。
    作为一个毫无实权的宗教傀儡，这年头，他刚好需要几条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