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反贼间的对话

    
    克伦威尔张大了嘴，呆呆地看住了陆辰。
    虽然这位枢机主教算得上面目英俊，但他傻乎乎的表情，却不由得让陆大官人想起缺水的鲥鱼。
    “怎么？”陆辰戏谑地道，“没听清？我支持你的计划！”
    “你……你支持我们夺教宗的权？”克伦威尔呆呆地确认道，脸上充满了被馅饼砸中的梦幻感。
    显然，在克伦威尔的印象里，神使艾略特还是那个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的虔信者；“夺权”这种大逆不道的计划，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神使的同意，让克伦威尔有点不敢相信。
    “对啊。”陆辰诚恳地点点头，满意地欣赏着克伦威尔迷惑的神情。
    枢机主教拍了拍脸蛋，晃了晃脑袋，这才将情绪平复下来。
    “艾略特，你可想好了！”克伦威尔严肃道，“如今我们势单力孤，而夺权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我可不希望你是一时兴起才同意的！”
    “说什么呢，”陆辰笑道，“我当然想好了——”
    ——甚至早在你之前，我就想好了！
    陆辰在心里暗暗发着狠。
    “那——那好，”克伦威尔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们一定要在教会弹尽粮绝、教宗成功向议会投降前，夺下教宗的职权！”
    “不，你错了。”陆辰冷笑道，“不是‘我们’夺教宗的权——是‘我’夺教宗的权！你身为枢机主教，一旦反对教宗就成了以下克上的逆贼，不被信徒们的口水喷死才怪；可我身为神使，理论上的地位甚至高于教宗，只要成功夺权，大可以堵住世人的嘴巴！所以，夺权一事，必须我在明、你在暗！”
    克伦威尔瞪着陆辰，眨了眨眼。
    神使大人居然考虑得这么周全，怎么感觉像是已经计划好了呢？
    克伦威尔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臂，钻心的疼痛告诉他，自己没有在做梦。
    “克伦威尔，我问你，假如我们成功拿到了教会中的最高权力，那之后呢？”陆辰当然不知道克伦威尔的这些小动作，继续微笑着问道，“之后我们该怎么做？”
    “之后？教宗下台以后，我们就能左右教会的决策！”克伦威尔眯眼道，“只要我们拥有管理权，教会就可以坚持下去，与议会抵抗到底！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誓死守护圣神的荣光！”
    所以，这货想要夺权，居然就是为了避免投降，以便最终饿死在中央大教堂里、证明自己的虔诚？
    ——陆辰看着克伦威尔坚定的目光，怜悯地咂了咂嘴。
    真不愧是枢机主教，真不愧是狂信徒，真是虔诚得可怕——
    而且傻得可爱。
    陆大官人穿越到异世界是要作威作福的，这位无神论者对于为圣神献身一类的事，可是半点兴趣也欠奉。
    “克伦威尔，我可没有意愿，和你一起委屈巴巴地饿死在教堂里。”陆辰哼了一声开口道，打碎了克伦威尔的狂热理想。
    “哈？”枢机主教愣住了。
    陆辰从座位上站起身，然后从桌上提起油灯，举到眼前细细端详着。
    光滑的黄铜灯座，映出了艾略特的脸颊，扭曲，而又灿烂。
    “我要从教宗手里夺得大权，但不是为了虔诚地赴死——”陆辰低声道，“只要掌握了教会大权，我就要带领教会突出重围、再获新生！”
    “艾略特，你是不是熏香熏多了？”克伦威尔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陆辰。
    陆辰哼了一声。
    的确，议会、国防军和神圣教会的实力对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管是谁，说出什么“要带教会突围”的言论，十有八九会被关进帝都的紫荆疯人院。
    “不信就算了。”陆辰回过身望向克伦威尔，“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在夺权这回事上，我需要你的支持。”
    “艾略特，我当然会支持你。”克伦威尔拍着胸脯保证。
    不过，枢机主教内心也有点纳闷：这夺权的想法不是我提出的吗？怎么现在好像是我在听艾略特指挥一样？
    “所以，艾略特，关于具体的行动，你有什么想法吗？”克伦威尔问道。
    “想法？”陆辰微笑道，“大概有一点……”
    “那就好。”克伦威尔沉吟片刻，低声道，“艾略特，我现在身为枢机主教，算是冕下的下属，不太好做什么太显眼的举动；但我会时刻关注着冕下和主教团的动向，如果有好的机会，我就会通知你。”
    陆辰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克伦威尔做什么实际的事情——在教会的核心领导层里有一个支持者，仅仅是这一点，就已经是不可估量的优势了。
    毕竟，作为枢机主教，克伦威尔完全有能力提供大量机密信息。
    陆大官人有一种感觉：自己未来的行动，恐怕很大程度上，都要依赖于克伦威尔了。
    “克伦威尔，你对侍卫队和神圣骑士团的事情有了解吗？”陆辰开口问道。
    既然克伦威尔是枢机主教，肯定掌握着大量关于教会的信息。有人不用是浪费，陆辰决定赶紧抓住机会，了解一下自己最关心的武装力量。
    “这两个部门都是归冕下直接指挥的，我们枢机主教没什么插手的余地。”克伦威尔深深地看了一眼陆辰，“你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想先对武装力量下手？”
    这货反应够快啊！陆辰赞许地看了克伦威尔一眼，点了点头。
    “不容易啊……”克伦威尔苦笑道，“侍卫队还好，你可以去试一试；但圣骑士团……圣骑士一直是教宗的亲信武装，恐怕不大会认你这个神使。”
    不知为何，陆辰突然想起了昨天在餐厅看见的银发女骑士。
    圣骑士团……陆大官人纠结地揉了揉眉头：圣骑士都是专业的宗教武装，战斗力要远远强于七拼八凑的侍卫队；如果这股部队被教宗控制在手里，事情大概会有点难办……
    武力、武力、武力！
    陆大官人一直坚信，枪杆子里出政权；如果不能在武力层面取得优势，夺权的计划只能是一纸空谈。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迅速控制一股足够的武装力量呢？
    一个大胆的想法映入脑海。陆辰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昨晚托安洁寄了那封信。
    陆二狗，不愧江湖人称小诸葛，你真他娘是个天才！
    “行了，心急吃不了热……热牛排。”陆辰得意地拍拍克伦威尔的肩膀，“我的枢机主教大人，你先回去吧，我们的行动还需要等待机会。但有你在，我就有了信心。”
    “哪里的话。”克伦威尔点了点头，略一沉吟，抬头看着陆辰语重心长地道：
    “艾略特，千万要当心……你是我从小带大的，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出事。”
    不知为何，枢机主教这句简单的关怀，让久经风雨的陆辰心中忍不住一颤。
    “亲爱的克伦威尔，你也一样。”陆大官人低声笑道，“现在，我们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同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