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内鬼夜行

    
    当晚，十点钟。
    中央大教堂一楼的北部走廊。
    作为兴建于远古时代的建筑，中央大教堂继承了古典建筑学派的营造风格：最大的特点就是巨大的占地面积和内部繁复扭曲的结构。
    北部走廊是中央大教堂一层的六条主要走廊中，最少人问津的一条。
    一般来说，会走这条走廊的人，要么是前往第二厨房，要么是去后方塔楼，要么是去往教堂地下——但这几个目的地都可以直接经由中央走廊过去，基本没什么人会傻到从这里绕路。
    因此，北部走廊尽管装修得十分精致，但一直都空荡荡的杳无人影。
    在大家都已经回房入睡的夜半时分，更是如此。
    但今晚，情况有些不大一样。
    四个黑乎乎的人影，从北部走廊的东门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借着窗户透进的皎洁月光，踮着脚一路走到了走廊的中段，这才停下脚步。
    这些突如其来的访客，显然惊动了走廊里成群的老鼠。于是他们经过之处，一律响着细碎的吱吱声。
    “喂！”排在第二位的人影扯了扯带头者的袍子，悄声道，“你确定是这儿吗？”
    “就是这儿！”带头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信里写得清清楚楚！”
    “他——那位大人真的会来吗？”第三位人影嘟囔了一句，顿时收获了带头者凶恶的目光。
    “给我闭上你的嘴！”四人中的带头者，教士云斯顿厉声道，“你怎么敢质疑——”
    脚步声响起，打断了这几个夜行人的对话。
    从走廊的最西头，一个身穿黑袍的瘦削人影优哉游哉地踱了过来。人影一直走到云斯顿面前，这才摘下了兜帽。
    艾略特·萨维尔略带笑意的苍白面庞，随之显现。
    “参见神使大人！”四个夜行者连忙抚胸低头。
    “云斯顿，这是怎么回事？”陆辰皱了皱眉头：在信里他分明示意云斯顿自己过来，怎么还多了另外三个人？
    云斯顿似乎有些惶恐。他谄媚地笑着点头道：
    “启禀神使大人，这几位都是信得过的弟兄，带着他们来，做事方便一些……”
    “弟兄”……
    陆辰无语地看了看云斯顿：这几个人看打扮分明都是教会里的教士，结果这货居然直接用了黑道的称呼……
    “来来来，介绍一下！”见神使大人没有深究，云斯顿连忙把三个跟班揪了过来：“这位托马斯，皈依圣神前曾经是帝都竞技场的角斗士；这位洛克和这位斯密，曾经也都是盗贼工会里的弟兄。我跟他们三个比较熟，之前的‘行动’也都是和他们一起的……”
    陆辰打量了这三人几眼，心中满是敬佩之情。
    原来混进教士队伍的盗贼，还不止云斯顿一个！还有这个什么托马斯，看起来倒是人高马大的，像个角斗士的样子，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经过的教士考核。
    “神使大人好！”三个马仔连忙向陆辰点头哈腰。
    “你们好，圣神将赐福于你们！”陆辰假惺惺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应付完了这几个宗教败类，陆辰重新转向云斯顿，沉声道：
    “把我的信还给我。”
    云斯顿连忙在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信纸，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陆辰。陆辰拿起信纸看了看，确认是昨天让安洁送的那封无疑，这才收了起来。
    这种往来信件可都是谋逆的证据，陆辰当然要注意回收。
    ——陆家有个长辈是从事谍报工作的，从小耳濡目染的陆大官人，对情报的保密很是重视。
    “神使大人，现在是十点过五分。”云斯顿拉着陆大官人，一起蹲在了墙角，然后低声道，“仓库的守卫是十一点换班，咱们最好早点过去守着，免得错过了时机。”
    “没问题。云斯顿，这方面你是专家，今天的行动归你指挥！”陆辰微笑道。
    从神使大人那里得到了“专家”的称号，云斯顿脸上顿时充满了骄傲的光辉。
    同时陆大官人也有点唏嘘：之前在地球老子是抓贼的，怎么到了异世界，老子却跟着这几个毛贼，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
    云斯顿四下张望一番，确认了没有人，便朝其余四人比划了个手势。
    肢体语言是各文化通用的。陆辰即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手势的意思是“保持安静，向前行进”。
    一行五人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沿墙角向东摸了过去，很快就到了一个转角。云斯顿带着众人拐过转角，进入了另一条更狭窄的副走廊。
    不同于刚才的北部走廊，这条窄走廊没有窗户，深夜之中又不点油灯，因此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陆辰刚走了几步就开始心中发慌，但随即被人握住了手臂。
    “神使大人，这路我熟，您跟着我走。”云斯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于是，陆辰就任由自己被云斯顿拉着，亦步亦趋地跟着前进。
    一行人大约又走了两三分钟，拐了三四个弯。陆辰正疑惑什么时候能到的时候，就听见云斯顿低声道：
    “大人，前面就是通到地下仓库的楼梯了。我之前数过了，一共是八十六级台阶，您小心一点。”
    陆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根据艾略特的记忆，从一层去教堂地下一共有五条楼梯，现在他们走的应该是其中不太常用的那条。这条楼梯成螺旋状向下，虽然狭窄逼仄，但有云斯顿在前面领路，也不算十分难走。
    “八十四、八十五、八十六……我们到了。”
    周围一片漆黑，但云斯顿的报数声，还是让陆辰稍稍安心。
    现在，一行人就算正式来到大教堂地下了。虽然平时少有人来，但教堂的地牢、仓库和实验室等重要设施，应该都设置在这一层。
    “神使大人，你看见那边的光线了吗？”云斯顿凑到陆辰身边，低声问道。
    陆辰的眼睛正在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他依照着云斯顿的指示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终于隐隐看到了远方那一点点微弱的光晕。
    “那边就是库房的门口了。”云斯顿咽了口唾沫，紧张地低声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到了换班的时候，洛克负责去拖延一下守卫，咱们另外四个人就能潜入进去了。”
    陆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云斯顿能不能看见。
    “另外，神使大人，我能不能问一句，”云斯顿停了片刻，弱弱地问道，“您这次去库房，是要偷——”
    “偷个鬼！”陆辰低声斥道，“我身为神使，理论上拥有一切教会财产的所有权——拿自己的东西，能叫偷吗？”
    不叫偷，那咱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云斯顿心中腹诽，脸上只能赔笑道：
    “是是是……您这次去库房，是想要‘取’什么东西呢？胡椒粉吗？”
    “差不多吧。”陆辰嘴里哼了一声，一抹无人可见的奸笑，却早已爬上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