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于叶梅死了

小说:科古尔琴山下  作者:夏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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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六年是中国历史上极不平凡的一年,三位伟人相继去世,东北陨石雨,唐山大地震,粉碎“*”。一阵接一阵的哀乐,一个接一个的重大事件,我们远在天边的曲鲁海一样经历了天崩地裂的痛楚和历史转折的机遇。
    路线教育运动提前结束了。胡南平组长他们在八大队组建后不久撤出,村民们都舍不得他们走。胡南平组长临走时专门嘱咐我要好好干,他说他很看好我,将来会有出息的。后来我们成了忘年交。
    我当小队会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公社要回销粮,而且在夏收之前我每月都至少要跑一趟。
    吃回销粮是那个年代农村里的一个普遍现象。农民辛辛苦苦劳作一年,生产出来的粮食首先要交给国家。皇粮国税,天经地义。但问题是交了公粮还要卖余粮,在粮食统购统销的时候,往往是多征多购,征过头粮,搞得种粮农民自己不够吃,吃不饱,到了下一年,政府再从粮库拨出一部分粮食返销回卖给农民,调剂口粮不足,弥补缺米之炊。
    回销粮虽属计划安排,但爱哭的孩子有奶吃。多跑、多要,会跑、会要,有时还是能够多争得一些的。
    那天上午,生产队按照新居民点规划要求,组织一部分农民把几个废弃的旧房墙坯推倒,平整土地,留待耕种。
    刚开始的时候我与桂如兵、于叶梅都在,后来我因要去公社跑回销粮的事,提前走了,留下桂如兵、于叶梅带着人干。
    这些旧墙体都一人多高,底部很厚,虽已废弃多年,但还是很牢固地矗立在那里,人力很难推倒。
    我走后,他们把干活的人分成两组,于叶梅带着几个妇女掏挖墙根,墙体潮湿好挖。桂如兵带着一些男劳力把挖空墙根的墙垛推倒。
    我到公社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队上有人跑来喊我赶快回去,出事了,几个妇女坐在下掏挖墙根,突然墙倒了,几个人被砸埋到了里面。
    我们赶回来的时候,被砸埋的人已经挖了出来,一个脚部被砸,一个腿部被砸,于叶梅最重,胸部以下都被埋了进去,人已经昏迷,面色惨白,下体流血不止。赶紧套上马车,把人往公社医院送。
    刚上大路,有人跑来喊我赶紧回家,说我母亲昏死过去了。
    原来我母亲听到推墙干活的人被墙砸了,她知道我在现场干活,以为我也被砸进去了。她打问我的情况怎么样,被问的人说我不在,去公社了。母亲一听这肯定是骗人的,明明我在,却说我不在,肯定出事了。一紧张,一刺激,人没气了,过去了,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围着我母亲,以我们农村人的方式施救。母亲浑身僵硬,双拳紧握,掰都掰不开。双目紧闭,喊也喊不醒,牙关紧呀,撬也撬不开。我慌了,被吓哭了,提出赶快上医院,施救的人说,不行,送医院来不及。我抓着母亲的手,不停地呼喊。
    过了好半天,不知是施救有方,还是母亲自我苏醒,或是我呼喊有效,母亲突然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回过来了。母子抱头大哭。众人都舒了口气。
    后来我说母亲,别人是死里逃生,你这是生里逃死。
    安顿好母亲,我赶紧去公社医院。一进公社医院就感到情况不好。那两个腿伤、脚伤的,已经入院,接受治疗,问题不大。于叶梅因出血过多,已经不治身亡,撒手走了。
    于叶梅的死,是马果林凶杀案后,老五小队发生的又一件大事,对人们的冲击不小。
    于叶梅自己解脱了。要强了半辈子,屈辱了半辈子、奋争了半辈子,都结束了,都过去了。娇好的女人,娇好的身躯,娇好的肌肤,娇好的面容,人们还能记得她么?
    我突然懂得了什么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了。
    赵珍珠、赵梧桐、赵丁香三姐弟,扑在满身泥土的于叶梅身上,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妈妈。妈妈还能听得见么?
    在意外和事故面前人多么渺小,生命多么脆弱,一堵土墙倒下,瞬间就能使你生死两重天、阴阳两世界。善待亲人、善待自己、善待生命吧。人生不是每天都能相安无事、直至终老的,随时都可能遭到不测,遇到风险,摊上大事,谁能在这一刻知道下一刻是怎样的?
    赵大黑看着灰头土脸、满身血迹的老婆遗体,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就这样走了,此刻就已不能对话,今晚就不能一个被窝睡觉,三天过后就该入土为安、再不能相见了。一股子男人的劲突然在胸腔涌动,他对桂如兵说:“把她拉回家。”
    三个孩子扑倒在母亲的身上,不愿离开,不愿起来。赵大黑看着他们失去母亲的无助和死去活来的悲痛,一股子做父亲的劲突然在胸腔里撞击。他俯身拉起三个孩子,把他们揽在怀里,用脸颊磨蹭他们的额头,泪流满面地说:“把妈妈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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