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抹黑逃跑

    一觉醒来，柯灵还是得继续去做他的苦力，但逃跑的念头因那女人的一句话变得更为强烈了。
    早上，昨晚吃掉的那点东西经过了一夜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可一天只那一顿饭。
    他们被带去外面，不是为了放风晒太阳，而是排尿排便，因为这些东西也成了极宝贵的了。
    在高铁站南广场之外原本是片农地，他们圈了几十亩，有四十多个和他们一样的苦力在从事农业生产，生产出的各种蔬菜供帮派的人享用，只有极少部分留给苦力。
    那块地被纵横交错的水渠分成了若干块，水渠里的水引自护城河，既可以浇灌土地，又可以在天镜来临之时供那些苦力躲避。
    这些地的外围共建了八个地堡，里面躲着独翼天使的成员，看护着这些苦力，注视着头顶的天镜。
    一旦天镜出现，他们即刻用一种刺耳的鸣笛声给地里劳作的苦力发警告，苦力们则凭自己的本事就近跳进水渠里躲避。
    若是谁反应慢了，或者守卫忽视了天镜，招来了置换人，这些守卫则会对着置换人大开杀戒，但时不时会误杀苦力，或者让置换人得逞，因此在日益荒芜的城市搜罗劳力成了他们最重要的事。
    此时，整个城市已经陷入了一种固态的黑暗，每个角落几乎都被搜罗了一遍，能用的资源被洗劫一空，活下来的人，良民成了帮派，不忍残暴的人则成了苦力。
    在搜罗剩余资源越来越困难的时候，劳力则成了最宝贵的资源。
    帮派间关于劳力和生存资源的争夺越演越烈，偷偷的袭扰和大规模的火拼时有发生，帮派合众连横，暴力奉为圭臬，整个世界在越发荒芜间生出了一朵畸形的恶花。
    柯灵他们这伙在地下劳役的苦力被带到外面，太阳和干燥显得尤为可贵，每个人都顾不得什么天镜，仰望着碧蓝耀眼的天空。
    “快点走！”守卫催促道。
    “每个人都要拉！”另一个守卫骄横地喊道。
    三十几个人被带到南广场上专门开挖的一个池子里，脱了裤子将大肠和膀胱里的存货排到里面去。
    那几个女的也不例外，她们不会害羞，也没有男人拿他们当女人。
    高铁站的最上方也藏有专门监视天镜的家伙，一但天镜来临，他会用手摇警报器拉响警报。
    柯灵肚子里根本空空如也，就是残渣估计也会被吸收干净了，他撒了泡带血的尿便提上了裤子。
    他看了眼那个蹲着的女人，她叫萧华，天镜刚来的那会儿她还在监狱里关着，是他爹柯毅亲手把他抓紧去的，现在居然对自己这个柯警官充满了感激和期待。
    她犯什么罪进的监狱柯灵很是好奇，但她没什么可告诉他的，因为“他”应该知道。
    萧华所说的枪是一把手枪，就藏在他们劳作的地铁通道的某个角落里。
    那里黑暗，又是他们的劳作现场，守卫一时半会发现不了那把枪，现在仅仅是有了一把枪，可怎么逃出去绝不是一把枪能解决的。
    从充满恶臭的池子里方便完，三十几个人再次被带离，沿着广场快速进到高铁站的进站大厅，那里连着地铁口。
    柯灵这次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原本知道高铁站整个的建筑布局，一层南向为进站大厅，沿着电梯可通向二楼的候车大厅，一层北向为出站大厅，他们所在的地铁口原本可以同时通向进站和出站大厅，可现在出站的路被堵死了。
    出站大厅的守卫似乎是薄弱的，又似乎是个独立的空间，他们将力量集中到了南边。
    整个建筑的功能被独翼天使怎么划分根本不知道，路口哪里有守卫，火力如何，根本无法查看，如果现在逃就是听天由命，随时可能会从某个角落射过来一颗子弹要了他的命。
    柯灵他们再次被带进了黑暗的地铁通道，将堆积在地铁口旁的石头一块一块搬到里面。
    每次与萧华擦肩，他们就会相互对视一眼。
    萧华逃跑的念头早就萌生，而且她来这里已经几个月了，情况比他熟。
    当天夜里，萧华趁其他人熟睡的时候，再次偷偷摸摸将身体贴近了柯灵，他们只能趁这个机会说上点话。
    “你之前想过怎么出去？”柯灵小声问道。
    “南边人多岗多，凭我们两个从这边逃走想都别想，得走北面，可是……”萧华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
    “那里有这帮家伙的老大。”
    “老大？”
    柯灵突然想到自从被带进这里，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独翼天使的高层，跟他们这些苦力打交道的根本就是一群喽啰。
    也就是说，有一小撮人在不动声色地躲在北面的某个角落指挥着这一切，他们不见这里的残酷，坐享这里的收获，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
    最关键的是，这个帮派组织有序，管理得井井有条，俨然把一帮混混训成了士兵，独翼天使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操控呢？
    “你见过那老大没？”柯灵小声问萧华。
    “半年了，从来没有，他根本不上这边来。”
    “他就在北面？”
    “我觉得是，从那些守卫的只言片语中能知道，而且那个老大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真是古怪的家伙。”柯灵在眼前的昏暗中幻想着一个无所不能却脾气古怪的家伙的模样。
    “正因为他不喜欢让人打扰，所以我们才得冒险去那里。”萧华说道。
    柯灵闻道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之前没注意，现在发觉那香味就从萧华身上发出的，难道她自己还偷偷藏了香水，还特意为靠近他抹了点儿？
    “你说的对，如果动手还必须趁晚上。”柯灵盘算着，“通往北面的路有的封死了，有的有人把守，要动手必须冒死的风险。”
    “没关系柯警官，我孩子的命是你给的，可现在他死了，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只是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你，如果死，让我替你死一次吧。”
    萧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柯灵一时有些消化不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他还不能问。
    “别这么说，任何时候只要能喘气儿就要努力活下去。”柯灵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么伟光正的话。
    “我想今晚就动手。”萧华突然说道。
    “今晚？”柯灵简直不敢相信。
    “再过几天，他们可能要压一批女的去到一个地方，估计那时候更是生不如死了。”
    “去什么地方？”柯灵压着嗓子问道，刚问完就明白了，之前找柳强的时候，恶狗帮通过盛满水的集装箱押解的正是那样一群女人。
    “你懂的，”萧华说道，“要不是我姿色不够，这会儿连苦力都做不成了。”
    “今晚会不会太仓促了，情况都还没搞清楚。”
    “没什么可搞清楚的了，就我们两个人，势单力薄，又没有空子可钻，只能冒险杀了北面通道的守卫，然后往北走。”
    柯灵狠了狠心，但心还是狠不下来。
    “干不干？”萧华催促道。
    柯灵被这么一激将，又急又恼地想发火，可他现在代表的是他老爸，忍着没发作。
    “干不干？”萧华的声音里含着期待和蔑视。
    “干！”柯灵突然说了出来，声音不小，他赶忙扭头看了看周围熟睡的人，还好没惊动他们。
    至于他为什么答应，他自己也不知道，刚答应完就有点后悔。
    萧华慢慢坐了起来，柯灵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她坐起来。
    两个人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向地下通道的深处走去，只是深入进去一点，他们就停下了，在一个角落萧华开始找她那把枪。
    再往里深入就是他们在建的那堵墙，柯灵也曾想过从地下通道逃跑，可他们所垒的墙外面还有一堵墙。
    这一段不知多长的通道都被独翼天使帮给占领切割了，穿过一堵墙后，还是逃不了他们的五指山。
    有守卫在不远的地方打盹，枪就藏在某片石头之下，萧华判断着大体方位摸黑找着。
    柯灵警觉地给她放哨，他不想太倒霉，还没迈出一步，人就挂了。
    萧华终于找到了那把枪，把它交给柯灵，柯灵用手掂量了一下，这可是他们的全部希望，手枪的重量就是他们两个命的重量。
    去他奶奶的，豁出去了!
    柯灵什么也不想了，枪拿在手里，轻轻拉了枪栓，开了保险，转身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萧华就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绕开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那群苦力工友，提防着那些打盹的守卫，没想到异常顺利，他们走出了地铁口。
    在漆黑的进站大厅，借着昏黄摇曳的火光，他们看到了三个值夜的守卫聚在一起聊天抽烟。
    黑夜是他们唯一的掩护，三个守卫距离他们也就是十几米的样子，他们必须迅速又无声地走掉。
    没机会犹豫了，柯灵猫着腰从黑暗里走向通往北面出站大厅的一个入口，萧华跟在他的后面。
    三个聊天的家伙没有丝毫察觉，可刚一转过身，入口处两个守卫的家伙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什么人!？干什么的!？”
    话音未消，柯灵抬手就叩动了扳机，枪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响亮，一个守卫应声而倒，另一个守卫迅速向他开枪还击。
    两个人趁黑胡乱放了几枪，谁都没有得手，柯灵已经吓得够呛，更糟糕的是，门外的守卫开始向这边跑来，对他们两个展开了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