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僧人露面

    嘈乱的脚步声传来，有十几个人的样子，柯灵和萧华已经无处可躲，他判断着黑暗中那个即将向他放枪的守卫的方向，并开出了最后一枪。
    枪响了，守卫一声惨叫，这回蒙准了，可外面十几个人很快就会冲过来。
    柯灵迅速拉着萧华去开那个入口的门，不出所料，门被关得死死的，柯灵开始撞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柯灵脑袋里已经想象出十几把枪把他堵在门口打成筛子的情景。
    出乎意料的是，一些脚步改了方向，朝地铁口去了。
    肯定出了什么事儿，来不及多想，四五个人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完，柯灵和萧华同时用尽最后一股力气撞向了那扇该死的门，门随着他们身体倒下了，紧接着来的那四五个人竟然没人开枪。
    柯灵他们快速爬起来，沿着空旷的大厅向前跑去，他觉得追兵随时会在后面射杀他们。
    然而比这更可怕的是，那些家伙根本没来追他们。
    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四下里异常安静，他们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诡异而恐怖。
    没有守卫，没有警告，只有八个摇曳的火光，那是用铁桶制成的照明光源。
    然后毫无预兆的，昏黄的角落里首先闪出了第一条恶狗，头微微低着，嘴唇咧开，龇着尖锐的犬齿，喉咙深处发出充满恶意的低吼声。
    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出现在视线里，但这仅仅是光之所及能看到的，在此之外，那大片空旷的黑暗深处，潜藏着数量庞大的恶兽，令人胆颤的低吼声充斥着整个空旷的大厅，他们被恶狗包围了！
    柯灵和萧华的胆魂瞬间被削去了大半，对人类暴力的恐惧绝赶不上这些嗜血的畜生。
    为首的一条恶狗行动起来，一步步向他们走近，其余的恶狗随之行动，躲在黑暗中的恶狗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獠牙，包围圈在缩小，浑身战栗的柯灵和萧华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这时，自八个火源的尽头传来了脚步声，步伐稳健，脚步轻微，那些形成包围之势的恶狗突然放松了攻击姿态，收敛起狰狞的獠牙，慢慢向后退却。
    火光照耀着那人的身形，瘦削、单薄，穿着斜襟长袍，缓步而自信。
    接着，他露出了脸庞，五官端正，还带着几分秀气，头顶却光秃秃的，烫着九个戒疤，他居然是个僧人！
    “这些狗是我最忠诚的护卫，”那人抚摸着一条狗的脑袋说道，“而人我却信不过，人很不老实，不安分，一有机会就想着凌驾于别人头上。”
    他把手从那条狗的身上拿开，那条狗恭顺地离开了，其余的恶狗也乖乖地转身走开，迅速消失于黑暗中。
    “现在是你凌驾别人，就不许别人凌驾你么？”萧华大胆地质问道。
    “我信封众生平等，你们之所以为奴，是因为奴性使然，如果你们释然了，就会随着天镜归到那个世界里。”那僧人走到他们面前，面色和悦地说道，绝不像柯灵想象的独翼天使帮的老大。
    “你是个僧人？”柯灵问道。
    “是。”那人回道。
    “独翼天使属于你？”柯灵感到好笑。
    “不，他属于某些人，属于某个希望。”
    “希望？”柯灵突然想到乔亚所说的希望。
    “在这里，你看到劳作，看到奴役，看到天镜，看到死亡，但你唯独没有看到希望。”
    “没错，看到你我感到很绝望，”萧华愤怒地说，“你是个出家人，却为杀人和奴役别人洋洋得意，这个世界已经绝望到底了！”
    “不，世界在轮回，所谓生生死死，我所做的是让人死里逃生。”
    “别装样子了！”显然对方的僧人身份刺激了萧华，“你只不过是个帮派头目，把我们这些人抓来奴役，却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要杀要剐还不赶快！”
    柯灵真想骂娘，她没必要这样刺激他，现在情况有些清楚了，这家伙只有一帮狗来保护，可为什么帮派里的那些护卫都不敢靠前？
    被萧华怼了一阵，那僧人沉默了片刻，他往前走了两步，用一双明亮的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柯灵和萧话，然后语气温和地说道：“如果你们肯做一件事，我可以给你们安全和自由。”
    “什么事儿？”柯灵忙问。
    “交合。”那僧人令他们猝不及防地说道。
    “什么！？”柯灵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
    “你们可以结合，为这个世界生出身体健康的婴儿。”
    “下贱！”萧华骂了一句。
    柯灵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生孩子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完不成，如果这家伙真是脑袋有病说到做到的话，不如随口答应了他，先逃出去再说。
    “要是我们答应你，你真会放我们走？”柯灵问道。
    一旁的萧华又羞又急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不是放你们走，而是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柯灵很警觉地问。
    “是个自由之地，人类真正的伊甸园。”
    “胡说八道!”萧华气愤地骂道，“柯警官，你别听他的!”
    柯灵只觉得好笑，一个和尚，居然引用了基督的典故。
    “你意下如何？”那僧人期待地看着柯灵，“如果我没看错，她应该对你有意。”
    “你瞎说什么啊!”萧华急了，“别听他胡说八道!”
    那僧人并不理会这些，只顾看着柯灵。
    “我很好奇……”停了一会儿，柯灵说道。
    “柯警官!”萧华使劲儿拉了一下柯灵的胳膊。
    “那，二位随我来。”说着话，那僧人转身走了。
    柯灵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萧华急着去拉柯灵。“柯警官，你真信他!？这明显是个圈套!”
    “去看看吧，反正都是个死。”柯灵满脸期待地走上去。
    那僧人脚步从容地领着他们上了二楼，那里是候车大厅，但很明显被改造过了，那里有一个密闭的地方，有一扇门紧紧关着。
    那僧人抬手推开了那扇门，柯灵和萧华在门口对视一眼，像是豁出去一样，跟着走了进去，但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吃惊不已。
    几十个上下高低床铺整齐划一地在一个大房间里排列着，房间的角落里燃着摇晃的用来照明的火，而那些床上静静地熟睡着一个个稚嫩的脸庞。
    那是些孩子，有男有女，面容和善而平静，像是每个人都在做着一个甜甜的美梦。
    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天镜来临之前，家家户户温馨的小房间里就睡着这样一群对第二天充满希望的孩子。
    那僧人继续向里走去，柯灵和萧华惊讶地跟着他。
    僧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不时给一个孩子掩好蚊帐。
    “这些孩子就是亚当和夏娃，再过几天我就要将他们送回到伊甸园去，人类将在那里重新轮回。”
    “你说的伊甸园在哪儿？”柯灵好奇地问。
    “在一座山里，离我们这儿有上千公里，而那座山正是陶渊明所说的世外桃源，历史在几千年后重叠了!”那僧人转回身激动地说。
    “伊甸园就是世外桃源？”柯灵也觉得有些惊奇。
    “就是这样!”僧人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已经验证过了，那里没有天镜，没有置换人，有的只是桑田和乐土，那些孩子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他们将那里繁衍，将在那里得到救赎!”
    “你确定有天镜到不了的地方？如果有这种地方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柯灵问道。
    “因为其他人有可能是坏蛋!是土匪!是禽兽!”僧人突然眼含怨气地说道，“这是一次人类的净化!我要帮着轮回之地进行筛选!”
    “保证那些孩子都是好的！？”柯灵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老爸，他们居然在不约而同地干同一件事!
    他们在评价，在宣判，他们在惩罚，在人为地进行筛选和隔离！
    “这些孩子是我精心筛选，苦心**出来的，每一个人都一颗配的上那块净土的纯洁的心！”
    “要是出现例外怎么办？”萧华也变得很激动，甚至是有点感激。
    “直接驱逐。”僧人无比严肃地说。
    “佛家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柯灵反驳道。
    “那就是人类为什么会沦为今天的原因，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们看到屠刀！”
    柯灵不知所以地点点头，世界变了，和尚也变了。
    “今天你们受到奴役，受到委屈，甚至献出了生命，为的就是这些孩子，所以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和骄傲。”僧人终于又恢复了他和善平静的表情。
    “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办？”柯灵终于问道了重点。
    “和他们一道去往伊甸园，在那里生出纯洁无暇的新人类！”
    “为什么是我们？”柯灵很疑惑，那些穷凶极恶的帮派折腾了半天难道就为了别人，不为了自己？
    “我知道你的困惑。”僧人微笑着说，“外面那些人，他们打骂，欺凌，杀戮，无恶不作，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去到那里，他们只不过是我利用的工具，还不如我的那些狗！”
    柯灵感到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他一面用暴力驱使人，一面又暗自扮演拯救者的角色。
    “我在暗自筛选，那些够资格的人我会尽我所能地将他们送进伊甸园。”见柯灵他们有些犹豫，他又补充道，“你们可以现在就出去，我放你们走，也可以选择去那个伊甸园，开始自己安乐的田园生活，轮到你们选择了。”
    难道真有那样的地方，不被天镜袭扰，没有置换人出没，男耕女织，鸡犬相闻，人类会在原始状态重新繁衍？
    柯灵的眼睛紧紧盯着僧人，他在怀疑，在犹豫，在权衡，在憧憬，在幻想。
    他扭头看了看萧华，两个人很复杂地对视一眼，要么这是个圈套，要么这是一个疯子的妄想，要么这是他们一直不知道的秘密和事实！
    “我们选择……”柯灵决定拒绝，即使有他也不能去，他身上还有那条该死的红线！
    “叮铃铃！”一阵铃铛的声音打断了柯灵，也让僧人立刻走了出去。
    柯灵和萧华跟了去，在那僧人背后小声嘀咕起来。
    “我不打算去，我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柯灵说。
    “不管你怎么样，我相信他说的话。”萧华对那僧人的态度彻底逆转，她被他打动了。
    “你打算去？”柯灵问。
    “如果就我一个人的话，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
    萧华的话还没讲完，他们就随僧人停在了一堵玻璃墙前，这里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情况。
    那个死兔帮的老大，那个孩子，侯永，浑身是伤，被几个人押着来见僧人，有个人给僧人隔着玻璃打了一阵手势。
    柯灵不明白怎么回事儿，疑惑地看着侯永，又转过头去看那僧人。
    “和你们一样，这孩子刚刚发起了一场叛乱，”僧人主动开口道，“我跟他们交待过，凡是孩子的生死都要向我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