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如往昔景

小说:七月初七功德殿  作者:糖丸子
    面对着面前这道死了不少人的通道,上头浮现的水汽我觉得都是死囚的魂魄吐出来的污浊怨气,我满心拒绝,不由地提出了个直击心灵地问题问他道:“当真要进去吗?”
    神仙小哥意志坚如磐石,点了点头:“自然。”
    我不晓得里头是个什么在等着我,但事情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我不想进去也不行了。
    我心里默默想着:但愿你是在等着我。便把脚踏上了那康庄恢弘的大道上,我警惕地看着自己的落脚地方,担心会不会脚下再冒出一堆碎裂纹来,也把我投下去喂了底下翻滚不息的岩浆水。
    神仙小哥亦步亦趋地跟着我。
    走过岩浆水上的石道,再过了一个高高的门槛,便是这洞穴里最深的去处了。也不知怎么的,外头黄泉河留着,岩浆水围着,这洞穴深处居然还温度适宜,恍若三春时候的不燥不凉,水汽都是侵入肌理的舒服。
    我长长地叹了一声:“真舒服。”
    神仙小哥却是面容肃穆,还隐隐带着些难隐的抽泣:“千年过去,帝君善心不变,可歌可泣。”
    我转了头,疑惑地问他道:“善心不变?”
    神仙小哥道:“纵使已被捆缚在这千年,法力尽失,尊位不再,但帝君仍旧是盘古大神嫡系血脉,洪荒便分封的老神高位,以心绪来控制周围情绪变幻,也是容易得很。”
    我哦哦了两声,慢悠悠地往前晃荡。这洞穴里多得是白乳似得假山,有的是晶莹剔透地垂楞,我这一路走来,磕磕碰碰,绕了几圈九曲十八弯,也不知多走了多少路,在走到一个视野开阔,平坦空地的好地方。
    神仙小哥早就在我身后气喘吁吁,不停地叫唤道:“慢些,慢些。”
    我回头觑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你不是神仙吗?怎么会累?”
    神仙小哥抬手,撑着一块一人高的乳石对着我上上下下的打量,大口大口粗气进了几个来回,这才与我道:“小神可不是你,小神是功德殿赐的仙身,自然是抵抗不过洪荒老神的威压的。”一提到洪荒老神,他倒也开怀起来,“这威压到我这已经是这般厚重,看来离帝君羁押之处也不远了。”
    我问道:“你怎么这般兴奋?”
    神仙小哥一听,面色不由地黯然下来:“我寻了帝君,寻了几千年,如今总算是找着了这个日思夜盼的念想,怎么能不高兴?”
    我打趣儿道:“那你也是白当这个神仙了,这洞穴我觉得可好找得很,怎么就需要去寻几千年这般长久?”
    神仙小哥也不生气,只是总算把气给顺匀了,靠着小假山与我摇头轻笑:“您如今仗着自己脑袋里没个回忆,在这可劲的笑话我吧。www.luanhen.com
等帝君把他法力给收了回去,让你想起了一切,我到时候再拿这段话原封不动地递还给您,看您到时候是什么脸色!”
    我听出了这其中冥冥弦外之音,不由地惊异道:“怎么的,连我也跟着一块再找?”
    神仙小哥道:“当年帝君受刑,自天地初开以来没人见过上天降下了这般严重的刑罚;自那刑罚劫过后,天上人间地下便没有帝君的丝毫讯息了。我与您不死心一道地找了几千年也寻觅不到任何的消息,只得安安静静地守着天上功德殿。”
    我道:“那也是悲催。”说罢便扭过头去,打算再前进一步。
    可是却前进不了了。
    神仙小哥休息够了,也凑上来站到了我一步之后的位置,探探头看着前边疑惑道:“怎么了?前头怎么了那是,怎么不走了呢?”
    我警惕地望了望四周,道:“石头在动。”
    神仙小哥也有耳背的时候:“什么?”
    我只好再重复了一遍道:“石头在动。”
    神仙小哥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呢?谁敢在帝君的尊驾面前布下**阵?”
    我却很淡定,“没人布置,主人就不好自己布置了吗?”
    神仙小哥更是肯定摇头:“更不可能了,帝君连你的斤两都不知道,也白瞎你俩对着大荒行了婚礼了——连术法都摸不清门道的小姑娘,还想学奇门遁甲?”
    我:“”
    我别过头不想再看他,只是盯着一块石头咬牙切齿:“你怕是老天专门派下来损我的。”
    神仙小哥:“惭愧惭愧,我一只司命笔,倒也不知道损了多少投胎富贵的好人生了。”
    怨不得都说人生似戏,原来这人生戏的狗血地都是这位神仙写的,我忽然很理解扒灰的乱(和谐)伦的那些看着就膈应刺激的狗血情节是怎么来的了。
    我道:“等从这出去了,一本不少的把你珍藏的话本子都拿来给我悄悄,我倒要看看那神仙的消遣文字是怎么个写法的。”
    神仙小哥:“那可没法子了,我珍藏的早全被你给搜刮干净了,哪儿还有别的收藏?”
    忽然一个假山拔地而起,尖头对着外,平板得连块锋利口的底座对着我,慢悠悠地朝我这晃了过来,知道的说道这是个武器,不知道还以为是一场戏耍杂技。
    我试探性地进了一步,那假山却退了一步,我朝前跑了两步,假山却愣愣地再赶忙着后退了两步。我不由地无语至极,只忍不住地嘟囔道:“无不无聊!”
    那假山就装模作样地拦着我,小心翼翼敛藏锋芒的小可怜模样,也当不成一个武器。
    我环顾了一周,所有的假山都把自己埋到土里的深根给拔了出来,凑在我身边跃跃欲试,似乎也想着成为一场阻碍,可头顶上真正地能称作是冰楞却好像在头顶上深嵌得更紧了一些,好像这背后黑手还怕这些尖尖的东西不小心掉下来,会砸到人似得。
    我也隐隐约约地猜出了这洞穴里藏着的人的矛盾心思,既想着要让我过去,又想着不想让我靠近。平日里听一耳朵漏一耳朵的名俗小典此刻竟然在脑海里清晰地浮现,我翻找来翻找去,总算是把注意力定格在了“以跪姿面对世人”这句话上头。
    以跪姿以跪姿
    不由地我鼻头一抽,对着前面路大喊道:“要么,你降下一个冰锥戳死我;要么,你就把路给乖乖让出来。”
    洞里头诡异地安静了片刻,被强行拽出土里的假山一下子乖巧地落地回了原处,在我面前把原来的空道给让了出来,一眼就能瞧见不远处的前头的空地。
    神仙小哥在后头拍手称快:“刚!真刚!”
    我面无表情:“还不是你只会叨叨,若这帮石头拿出了真本事,谁能护得住咱两?”
    神仙小哥老神在在,不知从哪里幻变出了一把扇子在那对着自己扇风,努力地营造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潇洒文人模样,他道:“我这不过是了解二位,为夫的不敢真伤了妻子;为妻的自然也能全然地读懂丈夫的心意。”
    我的丈夫另有其人,可他这般大剌剌地说了丈夫二字,我却并不反感。
    神仙小哥似乎永远都不肯先踏出一步,哪怕前头有道无门,他也是做出了个恭敬的动作道:“请。”
    我道:“次次都由我来打冲锋,什么时候你能先我一步挡在前头?”
    神仙小哥道:“没危险的地方叫什么打冲锋,分明是叫做恭敬谦卑。”
    我叨叨了这么多也没叨叨出什么有用信息来,其实不过是心头惧怕,硬是拖延时间为自己壮胆拔了。如今退无可退,偏还有个神仙在这拼了命地把我往前推,我便只能顺势一脚一步地前踏,心里头默默祈祷:前路平坦,前路平坦。
    面前的平坦地就是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牢笼里只挂着两条通天锁链,却能困住天上地下唯他独尊的洪荒老神。
    神仙小哥自从踏出了假山包围地,便卸下了在我面前叨叨的轻浮模样,继而换上了一张庄重的面容,走了两步便在我身后瞧见了面前的景象,扑通一声重重地用力下跪,大声吼道:“小神文昌星,拜见功德殿帝君尊驾。”
    那声音抖抖的,也不知道是震惊得还是激动的。
    我被他这一嗓子吼得也激动起来,可我并没有感受到神仙小哥口口声声说得难过的威压,我只是觉得有一种空荡荡的怅然若失之感。我眼里头看到的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洪荒封神的帝君,而是个被两条锁链困在此地困了几千年的可怜人。
    如今说这可怜人是我几千年的夫君,我倒觉得真有几分可信。
    我跟着踏前一步。
    那跪姿之人却缓缓流出了一声清朗之音,“你不要过来了。”
    我还没回答,甚至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神仙小哥刻意地用一副正儿八经的腔调回复道:“是!”
    那好听的声音似乎也有一点无奈:“不是说你。”
    我想笑,却还是没好意思在这中场合下笑出声来,只是心里头莫名其妙地多了一阵感慨,这感慨在心里头慢慢浮现,也不过四个字便能归纳总结成,细细咂摸,余音绕梁,回想不休。
    一如往昔。
    一如便是如今,往昔又归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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