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妄言论长生

小说:七月初七功德殿  作者:糖丸子
    也不知怎么的,我面对了此情此景,激动感慨之余居然还有几分欢欣的喜悦,这喜悦慢如剥茧抽丝,细微得我差点察觉不到。
    我先是笑,可笑着笑着却不由地哽咽了起来,抽抽嗒嗒半个字半个字的往外蹦跶,“总算总算是找到你了”
    那铁链清脆地碰撞了两下,终究是徒劳无功。
    我脑子里其实没有所谓的前世记忆,只是被他们带着的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男人——好像他确实是我的夫君,我的师友,我等待了千年百年一直寻觅的人。心里头的委屈蜂拥而至,来得莫名其妙却理所当然。
    好听的声音似是感慨,只是轻轻说道:“苦了你了。”
    我慢慢地一步一脚印地踩着实地过去,明明是不远的距离,我却觉得好像是走了三天三夜一般的长久,等到终于走到了那跪姿的男人面前,我下意识地松了松握紧的手掌,才发现手心挥汗如雨,早就已经湿透。
    我抬起手,想着想把他散在了面容上的头发都别到一边去,可手刚刚抬起却又害怕似得收了回去。我隐隐约约能猜到那头发下的面容是个什么模样,却又恨不得自己一辈子不用知晓他的这个模样,极度矛盾的心里让我手臂一伸一缩动作个没完,我这边还没纠结出个结论,这跪姿的男子却先一步开口说话了:“你在这,对着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其实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只是我心头杂乱得不得了,感觉什么都该做,又感觉什么都不该做。
    这声音又低低地说道:“我虽然被困在这,倒也是把心思和指责从重压之中给彻底地解放了出来,只是该苦了你了。”
    “我?”我连连摆手,似乎是谦虚,“我不辛苦的。”
    后头大嘴巴的神仙小哥插嘴道:“帝君走前造出了功德殿三千墨仙,笔笔都记录人世功德进出,帝后身上干系背负不大,感德帝君关怀。”
    有这么大个红灯笼放在这还算光明的洞穴里,这跪着的怕是觉得里头的光亮还是太过刺眼,忍不住地分了分神,张口不满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神仙小哥万万没想到自己满腔重逢的喜悦还未加表露,就直接胎死腹中,这位跪着的大神丝毫没有想要与他叙旧的打算,只是粗暴地将他赶到了门外候着,半点都不叫他打搅夫妻重逢的喜悦之情。
    神仙小哥再五体投地地一拜,在起身朝我行了一礼,朝我挤眉弄眼道:“帝后,我先去了啊。”
    我很无奈,他这小动作,打量着人家是一副跪着的姿态就看不到了是吗?不过他既然问了,我也只好清了清嗓子,极为正式地回复他道:“去吧,殿外侯旨。”
    神仙小哥很是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便走了。
    一时间,气氛又开始变得尴尬起来,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等气氛,没事找话地这般问道:“这么些年,你一直都在这呆着?”
    他动了动铁链,无奈道:“我出不去。”
    这一下子轮到我哑口无言,好像是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禁忌雷区,只是高高地站直了身子,微微地略一低头,看着面前跪着的男子发愣。
    我在想:他究竟是长什么模样呢?
    虽然心里头早已经有了猜测,可猜测也到底不过是唱猜测,和真实看到的还相差甚远。
    这脑子里的疑惑一下显形,便立刻在我脑子里落地生根茁长而成,我颤抖着右手按在了他胡乱的头发上,轻轻地慢慢地像撩开帘子似得撩开了他挡在眼前的长发,我这双粗笨的手啊,竟然也笨手笨脚地开始为男子束起冠来。
    可我手里没有簪也没有发冠,只好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勉强固定住了他散落了几千年的头发。
    “整饬好了?”他的声音又起,带了几分明显的笑意,“整饬好了就把身子放下一点,让我好好地瞧你几眼。”
    我心头酸涩,却也是低着脑袋慢慢地矮身蹲了下去,等到蹲无可蹲,矮不能矮,这才无可奈何地轻轻抬了头,目光平齐地看向了同一水平面上他的目光。
    这双眼睛极美,眼里头好像慢慢地藏起了星辰大海,千万年亘古不变。
    却只是在等我。
    从来我的猜测也鲜有出错的时候,他确实长着一张和越王爷一摸一样的脸,只不过越王爷面容上比他多了几道红杠杠,也多出几分妖娆不羁。这人长着一副祸国倾城的脸蛋,笑起来却嘴角弯弯挂着一颗腼腆的酒窝,看着我发怔的模样,只是微微一挑眉毛,轻笑着打趣道:“怎么,不过是千年未见,你这就不认识我了?”
    不过是千年未见,不过是千年未见他说的像是萝卜青菜那般的简单,可殊不知千年时光过,沧海桑田的变幻也是意料中的。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碰到我如今越发敏感的神经了,我鼻子酸痛喉咙沙哑,连带着眼前还剩下一片模糊,我好像还真是受了千年的委屈似得,恨不得扑上去,两臂当作了秋千的两道绳挂着他的脖子赖在他的怀里头撒娇,可不知怎么的,我不怕天不怕地不怕黄泉,却硬是对着他的这副慈悲面容撒不起野来。
    他说道:“哭了做什么?我们夫妻千年后重逢,终是喜事一场。”
    我连忙地那袖子擦干净了面上泪珠,一叠声应着他的说法道:“对的对的,这是场喜事,我不该哭的。”
    他仔仔细细地看我,叹了口气道:“当日我算出了人间灾劫,奈何身先囹圄,迫不得已地托梦与你,想着让你下界好帮衬一遭。我们相伴千百年,我知晓你的性子绝非是沉稳之列,便更不放心地分了一个自己出去,这么大的困难事儿,让我挨了整整九道天雷,九道天雷却砸出个这般结局的后果,我真是觉得砸得不值。”
    听他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我臂上有一处伤痕隐隐作痛,悄悄地把两只手臂给环到了身后,对着那伤口用力一按,勉强地抬头笑道:“什么结局如今说了却还为时尚早,一切都没有定数,哪里来得自怨自艾。”
    “累了你,”他轻声说道,“只是累了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老实说这趟差事实在不是个好差事,若是能有选择,平心而论我也不会再来搅趟这锅子本就看不清的浑水,可如今的问题就在于,老天本就让我无从选择,这个被捆缚在这动弹不得夫君也让我无从选择。
    我叹了口气,想得倒是很开:“天命,天命而已。”
    他道:“是我一手造就了你的劫数。”
    我问他道:“非人族当真是非死不可吗?”
    他一愣,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天下苍生万物,凡生者必有其根也有其果,生死之论不该放于我手,而是应该听天由命。”
    我想到越王爷那副油盐不进的倔强态度,忍不住地心里暗乐地发笑:“真想不出来杨乞是从你身上剖出来放出去的,看他那模样,是想着要根非人族拼命呢!”
    他道:“非人族作孽太多是真,上不得天入不得地也是真,杨乞早以忘了我交与他的超脱非人族重任,一心一意想步了共工神的后尘,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摇头道:“不可取的,扬汤止沸而已,灭了这一波还会有下一波,教养只是面上的功夫,那帮非人族虽然凡胎肉躯,但看的多想的也多,心里头跟明镜似得,怕是早就明白了一切。”
    他点了点头,颇有一种相知之感:“人想着追求永生,神便许诺了功德为凭,上天封神的大德;可非人虽然寿命长久,他们亦是在追求永生,这下子神没了办法,只好用上两种办法。”
    我道:“一种是欺,一种是压。”
    他:“欺压齐上,这才粉饰了一场太平盛世。只是败絮其中,到底算不得长久。“
    我道:“那便赏了他们上天入地的法门,这样可好?”
    他道:“我试过,没什么用处,轻浊二气在非人族的身子里平衡得近乎诡异,任何一方占了上风都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我无奈了,他怕是也在漫长无垠的岁月里想了千万种不同的法子,如今却还是没有办法,我这个脑子自然是比不过天之骄子的他,索性便干脆地闭了嘴,不做他想。
    他道:“可眼下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儿,这事儿要成了,非人族,人族怕是都避不过天将的灾罚。”
    他这句话不是那种温雅的语气,而是刻意地声音放重,带着一种傲然的压迫,我被他这忽如其来的转变而惊得微微一哆嗦,忙问道:“怎么了?”
    他眼睛落在我的怀中,道:“你带了个脏东西进来。”
    我心尖一颤,顺着他的目光摸到了怀里头揣着的瓷**上,我记得这个瓷**,里头是小药家那一老一中年炼制而成的丹药,这丹药越王爷认出了用途,是做长生不老用的,不过没法子认出配方。
    这位大神火眼金睛,紧盯着那瓷**道:“这颗丹药里藏了多少的冤魂,也亏了有人想拿着这东西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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