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借钱

    柳凝回了家，蹲在门口默了好一会儿，她想起先前的许多往事，每一桩都好似一把刀，狠狠的扎进心里，疼且空荡，不知这是在死去，还是在破茧。
    她伸手摸了摸眼睛，忽觉手湿了一大片。
    风雪下得有些大了，新买回来的那只狗崽似察觉她心情不好，心翼翼的凑了过来，摇着尾巴欢快的在柳凝跟前蹦哒，见柳凝不搭理，又将进了笼里的鸡都赶了出来，闹得满院鸡飞狗跳。
    柳凝哭笑不得，绘春倒是买了一只好狗，只是方才闹的那般厉害的时候，不知道这货去了哪里。
    那狗见柳凝没甚反应，便叼了一块不知道打哪里搜刮来的荷包给柳凝。
    那荷包柳凝认得，原是柳凝做给沈清明的，那时候沈清明还笑她手艺不精，她打开荷包，里头放着的是二人的生辰八字，以及两缕束在一起的发，那发的头端束着一条红绳。
    此为结发夫妻中结发之意。
    柳凝忽的泪流满面。
    翌日，柳凝怕苏九式跟着她，起了个大早，笼圈里的鸡尚未打呜，她便已经出了门，黑狗跟了她老远才被她赶了回去。
    天色尚早，柳凝暗搓搓的挑了个钦天监必经之路蹲着，风雪大得似要将她掩埋一般，柳凝哆哆嗦嗦冻了好一会儿才见有人来。
    那几个人相伴而行，有有笑：“唉听了吗？监军大人一回来便成了户部尚书那事。”
    “听监正提起过，道是要娶相府大姐来着，这才佳人如今总算是快成眷属了。”
    “可不是，以沈大人的才情地位，灵台郎家那位虽也生得极好，可身份到底摆在那里，否则也不会把她给休了。”
    “这男人喜欢的不都是能帮衬自个的么？沈大人又不傻，自知谁于他有大助益……”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滴滴咕咕，一个转身一群人同柳凝撞了个正着，那些言论也戛然而止。
    冬官挪至柳凝身旁低着头：“这些同僚的话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柳凝拍了拍肩上的雪，笑道：“本官自不会放心上，这过两日便是祈福的大日了，那祈福的舞，就由你们几个去吧，可记得好生跳，今上见了，定然欢喜。”
    这还不算放心上？几个人一时面面相觑流了一把冷汗：“大人，咱们不过是些**品的官，哪里有那等运气面见今上，再者了，咱们几个也一把年纪了，那跳祈福的舞可是要下官老命了……”
    柳凝转身进了钦天监，悠悠开口：“既在其位，必谋其政，都好好准备准备，明日本官要查验。”
    这就是当七品灵台郎的好处，在她手下还有好几个人可以供柳凝折腾！真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柳凝为官三年，如今才明白为何这样多的人醉心于权势。
    几位下官哀声叹气的进了钦天监，冬官跟着柳凝去了观星阁，琢磨了好半响才道：“大人，那几位年纪最低的已有六十余岁了，让他们去跳，这万一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柳凝负手立于窗前，挺拔的背脊一如沈清明，如今连着行事风格也与沈清明那只狐狸有了些许相似之处，笑里藏刀，不动声色。
    冬官见柳凝蹲在窗台边，也凑了过去一块儿蹲着，手里头拿了观星录本担忧道：“大人，眼下已是第三日了，银钱可备好了？下官听闻沈大人与令妹和离时可是令其净身出户的，这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下官也是替大人担忧啊。”
    冬官瞧着不过十**岁的年纪，一副老实巴交不碍世事的模样，心倒历来最是纯净透彻，只是不知在这样的朝堂里，那份纯善又能维持多久。
    晨光万丈洒在金陵城中，来来往往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钦天监点卯完毕，皆已回归岗位。
    柳凝冷不丁站起身，冬官吓了一跳，听得柳凝道：“走！”
    “去哪啊大人？不是要观星吗？”
    柳凝步若流星：“青天白日哪来的星，借钱要紧。”
    也不知这钦天监的人是不是都约好了，柳凝走哪哪碰壁，有自家妹要成亲借不出银两的，有家母病重的，更甚者还有亲戚亡故要去走丧的，连这样的借口都能扯出来，柳凝同冬官回了观星阁，两人蹲在阳台上，瞧着万里晴空的天直叹气。
    柳凝手里头卷了个雪团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
    冬官抱着纸笔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监副打外头进来，不知柳凝同冬官蹲外边阳台，扫了一圈见没人，这才同那孙兵道：“孙贤侄，你大可放心，柳复那是个什么样我清楚得很，她既收了那银两，此事必要给我办全不可！”
    孙兵肥胖的手抹了一把脸，叹道：“这眼看就要去就职了，可这事还未有定论，实在令人担忧啊。”
    柳凝拽着冬官，示意他不要作声。
    没一会又听得脚步声，接着便是孙兵与监副恭敬的声音。
    沈清明居主位烤着火，视线打监副与孙兵身上扫过，悠悠道：“听闻你给了柳大人五百两让她来替你求情？”
    孙兵吓得一哆嗦跪了地：“沈大人，下官已知错，下官再也不敢了，还望沈大人海涵，那五百两，实非求情之意，乃是，乃是下官错手伤了大人前妻的赔偿。”
    沈清明吹了吹茶盏，淡道：“一巴掌五百两？单秋，给我打，按十万两的份来打。”
    孙兵傻了眼，单秋一手将人拎起来，那巴掌声啪啪的就没有停过。
    打得孙兵满脸是血，监副在一旁好话，沈清明笑盈盈问监副：“监副可也想赚这笔银钱？本官倒也不是让他赚，只不过，他在赌场里头欠的十万两本官寻他讨回来罢了。”
    这沈清明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先是差人诱着孙兵去赌场，欠了十万两后便来这儿借着算帐的由头动手打人了，偏这打人的由头却是半分毛病也没有。
    若非孙兵府中夫人亦是个好赌的，那十万两对于天脚下一个知府而言，不过区区数罢了。
    柳凝不由感叹，沈清明这人当真是滴水漏，那十万两，约合起来，便是两百个巴掌。
    打完后单秋扯了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沈清明笑盈盈问：“孙大人这脸上倒是好看，若是旁人问起……”
    孙兵惶恐跪地，话都含糊不清：“下官自个不当心撞的，回去歇几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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