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你在哪”
热烈回应他的许如意蓦然定住了。
他继续象是以往亲密时那般,掐着她最是怕痒的一段肌肤,催促道:“快说啊。”
她抽离得极快,冷笑,“这算什么色诱”
云坤的脸腾一下红了,俨然受了侮辱,愤然从她身体移开。
她也掩紧睡衣,坐了起来。这下两人隔了好大一段距离。
云坤忍了又忍,没有发作,他到窗边关上窗户。没有雨声的伴奏,他的声音比开始清晰很多,“我知道你六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你只要告诉我,六岁以后你在哪,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她背着身,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你说过,所谓解释是要得到别人的同情和理解。哪样我都不需要,更没必要把伤口再掀开给你看一遍。”
语气还是那么招他恨,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但云坤不想跟她计较,只要哄劝她说出具体内容,使自己安心就好。他坐到她身后,温柔地摩挲她后背,“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十倍百倍垫你讨回来。”
“没人欺负我,也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云坤想起她提到过的,15oo天里她不停地让自己坚持下去,还有掉在他指端那些发咸的眼泪。
“不可能。”
她掉过身,目光坚定的看着他,问:“我第一次是给了你,你不信吗”
他当然是信的,问题是他们所谈的不是一码事。云坤怪道:“傻瓜,我说的如果有人欺负你,不是指的那件事。”
她的抵触没什么改变,“我的人我的心都摆在你面前了,就这样。”
“如果我一定要你说呢”
“我说过别用卑鄙的方法对我。”她冷冷的警告。
一看到她脸上浮起的冷意,云坤就恨,恨不得用利器敲碎那层使自己慌张的冰,他捏住她下颌,“你知道吗所谓卑鄙还有一个意思,就是不得已而为之。”楼下传来摆放碗筷的动静,看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两点。再怎么怄气,饭还是要吃的,况且也不能饿着客人。“下来吃饭。正好见见你的家人。”
她的冰冷出现一丝缝隙,是无法掩饰的惊惧,“你什么意思”
她的反应给云坤某种提示,他当然没有那个念头,这事跟处理豹叔不一样。但他暗暗高兴,无欲则刚,有所畏惧终究是好事。他淡淡一笑,“看你的表现了,别真的让我不得已而为之。”
走到门口时云坤扭头,只见她慷慨赴义似的拿起梳子,背过身梳头、换衣服。看着她背影,云坤有种错觉,她周身都罩上了冰。
老宅客厅里的大餐桌极少使用。平日云坤和她要么在后面花园吃饭,要么端进房里。今天有客人来,它派上了用场。许如意下来时,云坤坐在主位上,两个客人守着餐桌一边。
齐神父和姐姐许平安见到她从楼梯下来都惊愕地睁大了眼。
许如意匆匆点了下头,算是代替招呼,然后默不作声地坐到他们对面。开饭前,由神父领着做祷告,云坤没有信仰,一边看着他们三个。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名被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于人间”
“阿门。”许家姐妹虔诚地划着十字。
“可以吃饭了”云坤客气地询问齐神父。
“可以了。”
没等云坤再说,在座的姐姐突然发话了,“你还没跟神父问好。”
本来就绷着脸的许如意,象不服管教的孩子,无声而敌视地瞪着姐姐。僵持几秒钟,她狠狠白了一眼,才说:“齐神父好。”然后,又不无挖苦地补上一句,“许修女好。”
姐姐神态安然,“我侍奉天主,你应该为我高兴。”
妹妹嘀咕出一串谁也听不清的话,想来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内容。宽厚的齐神父问她:“如意,你脖子上戴的什么”
许如意硬梆梆答:“项链。”
“我是问,它是什么”齐神父明知故问。
许如意焉能听不懂话背后的意思,她悻悻的,“我不想听道理,我饿死了要吃饭。”
饭没那么容易吃,姐姐还有教训等着妹妹呢。在云坤面前,她很想拿出家长的威严来,既是教训不成器的妹妹,也有替云坤鸣不平的成分在,“你怎么又来云先生这里,是要再骗钱吗你不能利用别人的善心,那是违背天主旨意的恶行。”
“没有我骗钱你能去留学吗没有我骗钱你一辈子也走不出大山,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别跟我得了便宜再卖乖。”许如意不敢对齐神父怎么样,但是对姐姐她毫不客气。
气得姐姐脸色涨红,“我应该感谢的是云先生,感谢他的慷慨和善良。”
“没有我他认识你是谁”
“我为你感到羞辱,愿主宽恕你的罪恶。”
“你从我的罪恶里受益你应该先去忏悔。”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在饭桌上吵了起来。
许如意转过脸,象找人撑腰一样看云坤,蛮横无礼地喊:“我不想再看到她,你马上叫她走。”
“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姐姐气冲冲站起来。
一侧的齐神父也面有不悦,马上放下筷子。
桌上的饭菜还没有动上一口,客人却要离开。本来云坤还想借助齐神父再劝劝许如意,这下全泡汤了。
许如意象是也后悔了,但她死硬着不说,把齐神父的包抓在手里不松开。
“你什么意思”姐姐质问妹妹。
“你走我又没说让齐神父走。”
齐神父执意拿回旅行袋,他涵养好,话没有说透,他提醒许如意有时间多读圣经。对云坤的挽留,齐神父说,教区里还有事等着处理,实在不能耽搁。
云坤也是无可奈何,“我派车送你们。”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齐神父他们离开的时候,许如意又生枝节,她非要送神父到机场,谁拦也拦不住。当着许多人,云坤总得顾及她面子,他挥手叫来小艾,吩咐她搭上齐神父和姐姐,自己与妹妹如意跟在后面。以往坐车,许如意没老实过,总是跟他挤在一起,拉着他手黏着他。今天,她静静坐在一侧,拧着半个身子看窗外的大雨。
云坤偷眼瞟了她好几次,车窗上厚厚一层哈气,根本看不到外面的状况,她那么专注也不知在想什么。云坤陷入莫名的烦躁里,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偏要闹到冷战,自己的要求哪里过分了
没人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整个事件往更加不可收拾上演变。
到了机场,云坤与齐神父握手道别,然后他又示意许如意跟齐神父说再见,顺带为她刚才的无礼道歉。她磨蹭的,倒是照着做了。当齐神父提及,还应该跟姐姐说点什么时,她梗着脖子,不情不愿的。
姐姐也是气着呢,低头摆弄自己沾了水滴的头发,头也不抬。
互相较劲了一会,许如意先服了软。她挪到姐姐眼前,瞧姐姐箍头发的发绳已经磨得露出里面肉色皮筋,她摘下自己头上的水晶发卡,想要给姐姐戴到头上。
姐姐当然是不要的,左躲右闪,但拗不过妹妹比她有劲。没办法她只能任着妹妹在自己头上摆弄。姐妹俩这一拉扯就脱离了云坤和齐神父身边。云坤想的多,怕许如意生出什么幺蛾子,他迈步想跟过去,刚动了一步,姐姐脸上突然闪过的一丝困惑使他登时有所警觉。她象是听到什么理解不了的话,想要扭脸看妹妹,但被拽着头发没法动,姐姐纳闷地眨了几下眼睛。
云坤轰然惊醒,他总觉得有哪不对劲,终于被姐姐这个神情点醒了。许如意再鲁莽也不会对人大呼小喝,更不是仗着云坤撑腰而狐假虎威的人。原来她故意气走姐姐,这是让她逃离虎口云坤震怒的同时又有些难过,自己在她心里竟是如此不堪吗他不动声色的打发阿图带许如意先回车里,自己则是微笑着问姐姐,刚才如意对她说什么。
姐姐还是那么知无不言,“她说叫我以后千万不要再来深州,她说了两遍千万不要来。”
如果说开始云坤仅仅是介意她不够坦诚,到后来察觉她使出手段跟自己较量,这其间的转变足以使他警铃大作。回到老宅,他叫来了阿图。
“我要知道她这些年在哪干了什么”
阿图问:“二少你怀疑什么”
“我不知道,”云坤心里阵阵发空,有种寒意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他不想透露出此刻的脆弱,但喃喃自语的话听上去象失了魂一样,“我想相信她,但她让我看不清,越来越看不清。”
“小心”阿图手疾拦住他手。桌上是一碗驱寒的姜糖水,滚烫的,云坤迷糊着差点把手伸进去。
“谁弄的拿走”云坤厌烦地迁怒于它。
“小艾说,山里潮气重,二少还是喝了吧。”
“小艾”这个名字也让云坤头痛,她曾说过许如意身上那些疑点,背后调查也是她挑起的头儿。“阿图,你说许如意会不会是赵自海派来的”
阿图愣住了,“这”事关重大,阿图不敢轻易答复。
云坤心乱如麻,他抚住眉心,用力回忆许平安,不对,许如意来深州后的行为举止,素描本上那些神秘的图,还有赵自海背后偷袭那晚,她的灵活应对,唯一值得奇怪的地方他说:“当时她拦住我,不让我杀赵自海。”
“就凭这个你怀疑她”
云坤的话音象眼神一样迷茫,“她变了,象是我不认识的人。你知道中午她为什么跟她姐姐吵架她怕我用姐姐威胁她,迫不及待要送她走。如果如果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她会使这些手段吗”
此前,阿图一直认为这不过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误会,上升不到多严重的地步,讲开了也就没事了。但云坤的话令他意识到里面的复杂。他谨慎地说:“一旦我出手,二少你想好,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除非许如意死了,不问到答案自己绝不会收手。
云坤吓一大跳,“谁让你用那些手段了”
阿图倍加为难,“单是问问,是问不出东西来的。”
“我不管,反正你不许碰她。”他的口气那么象耍赖的孩子。
从云坤房里出来,阿图挠头想了半天也没对策。路过许如意的房间,他敲门走了进去。小艾守在里面,许如意背对着门口,打坐似的望着窗外。阿图摆手请小艾回避。站到她身侧,阿图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大雨已经停歇,那些乌云统统不见了,只剩了通透空茫的青蓝色天空,一望无际。
前些天,也是这么一场雨,也是此刻相同的时间。阿图清楚地记得,好容易盼到雨停的许如意,钻到围墙旮旯那儿捡了几十只蜗牛,装到一个玻璃瓶里,屁颠屁颠去送给云坤。她想得挺美,让云坤看个新鲜,重温下童年的乐趣。哪知他最恶心这类软体东西,正在喝的一杯参茶吐个干净不说,晚饭也没了胃口。垂头丧气的她狠狠将那个瓶子扔出老远,随后一晚上恹恹的没有精神。
欢迎来到滴答
那种没精神跟此刻的沉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阿图喜欢看前面的,象瞧热闹一样,他在旁边幸灾乐祸,或者暗自羡慕云坤。而后面这种不太好,无端的叫人跟着她一起情绪低落。
“明天肯定是晴天。”阿图没话找话。
“对。”
阿图很高兴她能搭茬,这样就可以把话题往下延伸。“但是山上的路不好走,下过雨后到处是软的。”说着话,他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有话直说吧,阿图,他打算怎么处理我。”
阿图没想到她如此灰心,赶忙安慰道:“多大点儿事啊,说清楚不就得了。二少挺好说话的,尤其对你。”
她失笑,没有接话。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二少这人看着冷,其实对人很好,但他的好都揣在心里轻易不说。”
“哼,他不说,他背地里找人调查我,他根本不信任我。”
“那也是你有错在先吧”阿图嘀咕。
“我准备跟他坦白了,”许如意瞪起眼睛,“但我没想好怎么开头。你以为我不难受吗整天听他叫平安,我还得高高兴兴答应,换你试试”
“你自作自受。”她活跃,阿图就忍不住想打击她。
“我是自作自受,他有什么怨气对我来,干嘛扯上我姐我姐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整天就会念圣经做祷告。为难她算哪门子本事”
阿图拉过旁边的椅子,椅背朝前放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说:“我没跟你说过吧,二少在我心里特有位置。有时候他既象我大哥,又象那个我从没见过面的爸。他脑袋里能装好多主意,那些主意够我想上几天几夜的。可是刚才,他整个人都乱套了。”阿图远远点了她鼻子一下,“就因为你。”
许如意悻悻地白他一眼,“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下面要说的话才是真的。你听好了,你要是敢对二少心怀歹意,从我这儿就通不过。到时候别怪我手下无情。”
“我心怀歹意”许如意急了,炸毛一样,“你拿他当大哥,我拿他当命”
阿图要的就是她这句话,接下来要做的事他也有准谱了。出门的时候,他对仍旧气呼呼的许如意说:“你只有一条路,跟二少坦白去,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许如意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睡觉前云坤自会出现,可等了一夜,第二天整个白天,直到将近午夜十二点,云坤始终没有露面。不但他没影儿,连饭菜也给她断了。许如意有轻微的低血糖,经不住饿,饿狠了会头冒虚汗眼发花。若是腆着脸下楼找些饭吃也不难,可小艾这个冷面阎罗亦步亦趋守着她,许如意不想叫她看笑话,硬扛着没吃。
到后半夜接近三点钟的时候,好容易迷糊着睡过去,又被小艾粗手粗脚地拽起来。饿了一天一夜的许如意走路直打晃,迷迷瞪瞪跟小艾到了地下室。里面一盏亮得刺眼的大灯泡将刷得锃亮的水泥地板反射出白光。
头顶的强光晃得许如意睁不开眼。在她手边立着一个点滴架,上面挂了两袋血浆,粘稠的深红色。脚边还摆了一个塑料盆,不知要做什么用。见阿图从后兜里抽出一个黑色面罩,她似乎猜到点什么,登时往后闪避,“你敢云坤要是知道饶不了你。”她手脚早被小艾捆到了椅子上,怎么躲也是徒劳。
阿图一点点撑开面罩,动作慢吞吞的,象是故意要叫她看清楚,好加重她的心理压力。
“云坤云坤”许如意大声呼救。
“这只有你跟我,你放心,我用的是最干净的法子,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我不使。”阿图的话象头顶的白光一样,有种森然的冷意。“告诉我这些年你在哪,痛快点儿,你省事我也不为难你。”
“你叫云坤来。我不跟你谈。”她咬紧下唇,脚底暗暗使劲,拖得椅子蹭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
“二少给你时间了。他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阿图又从腰间的皮带旁抽出一个薄薄的刀片,他蹲下身,一边观察许如意的手腕一边说:“你看那两袋血浆了吗是给你预备的,只要你老实说了,我马上给你输血。要是不说”
许如意脸上呈现出无法描述的惊恐,她甚至忘了再躲避。
阿图很满意这种震摄效果,接下来替他省却了很多威吓。
“阿图阿图,”她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有恐血症,一见血就晕。我现在就晕,晕死了。你赶紧送我回去,我两天没吃饭了,等我休息好了再答你问题,好不好,啊阿图。”
阿图晃晃手里的面罩,“恐血症我保证你看不见一滴血。除了,”他顿了一下,才又说:“闻到血味。不想受罪就赶紧说,说完了好回去接着睡。”
许平安伸长脖子,冲着地下室的门处大喊:“云坤,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说了,你不许再拿卑鄙的方法对我。云坤云坤”喊到后来,她嗓子破音了,声嘶力竭的,“云坤,我千里迢迢来找你,我掏心挖肺地爱你,你就拿这些回报我吗你出来跟我说清楚。你出来,云坤,你告诉我”
阿图把面罩高高举到她头顶,面无表情开始报数,“十、九、八”
许如意躲他,啐他,拼命甩着头,但数到一后,漆黑还是完全罩住了她。
随后,阿图压住她左侧的手腕,“再问一遍,这些年你在哪”
“我要跟云坤说。”她嗓子彻底哑了。
忽然,许如意感觉到,一道短促锋利帝痛划过手腕处。很明显,是刀片切开了皮肤,立即有热热的血淌过手腕。地上的水盆传来答、答有节奏的液体滴落声。没有吃饭的她,根本就是虚弱不堪,再面临失血,许如意眼前一阵阵冒金星。她拼命挣脱,用尽全身力气,只听阿图平静滇醒她,“越动血流得越快。”
果然,滴答声明显加快了,血腥气开始盘旋在这密闭的房间里。许如意破釜沉舟,她不信阿图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她要赌一把。于是,挣得更加激烈,脚尖使劲后,凳子轰然倒地,她也重重地栽倒在地,头磕上水泥地面。同样让她感觉到有热呼呼的血流出来。但这没有唤起阿图的同情心,他轻松地一拽椅子,许如意又恢复成端正的坐姿,血继续滴滴答答流进盆子里。
她感觉到阿图贴近了,说话带出的热气扑到面罩上,不为所动的冷静,“再问一遍,这些年你在哪”
“阿图,我求求你,求求你,叫云坤来。”她用力对着他磕头,血洇透面罩,又热又黏糊糊的,刺激得她睁不开眼。
“赶紧说了,我们都省事。”
“求求你,你叫云坤来,我只跟他一个人说。”
“我提醒你,再这么拖下去,我准备的血浆要不够了,你给我一句痛快的,说还是不说”
“我要跟云坤说。”她哭了,崩溃的大哭。
“这些年你在哪”
“我只跟云坤说。”
“说,你在哪”
他们陷入了胶着的对峙中。时间分分秒秒过去,许如意感觉热血已经流尽,自己成了干枯的皮囊,她磕头捣蒜一般求饶,“阿图求求你,我不想死,血,你快给我输血,我要不行了。”
“回答我问题。”
“阿图,快呀,我马上要死了。我求你求你,求求你”
“好,那我换个问题。”阿图的声音渐高,“是赵自海派你来的吗”
她拼尽力气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他。”
“许如意,你没说实话。”
“我把他看成我的命,我怎么会害他阿图,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他的事,你相信我信我,快给我血”最后几个字,她已然发不出音来,只剩了断断续续的气流声。
“我不信。”
“”又是气流声,嘶嘶的,听不清内容。
阿图很是遗憾地叹气,“既然这样,我也帮不了你。血我不会给你输。”
许如意听到点滴架拖开的声,“不”她突然爆发出凄厉的惨叫,这叫声让人头皮发麻,宛如动物临死之前最后一声嘶吼。随后,她头无力地一歪,再没了声息。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阿图回头。云坤从角落的暗影里出来。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他,一步步走进强光的照射里,容颜枯槁,象是突然苍老了十几岁。
“我没碰她一个指头。”阿图解释,“她这是晕过去了。她以为我真的割了她脉,加上又饿又乏,精神崩溃。”
云坤低下身,要解开她脚上的绳子。他手颤得厉害,半天没有成功。
阿图看不过去,“我来吧。”
云坤这一蹲许久没有站起来。
阿图不敢扭头看,手里迅速地除了许如意手脚的绳子,当他揭开许如意头上的面罩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蹲着的云坤仰起头,看到许如意那血葫芦似的脸,噙在眼里的泪刷地涌了出来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许如意睁开眼时,一下子没闹清自己在哪。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认出,这是云坤的房间,她躺在熟悉的床上。厚厚的窗帘遮挡了外面的光线,但透过窗帘边缘游曳的白光,能判断出眼下是白天。她缓缓转动眼球,紧接着看到了曾经在地下室出现过的点滴架。上面挂着两个发瘪的透明药袋,不用说,一定是给自己刚刚注射过什么。她抬手,想看自己的手腕。
稍一动弹,立即惊醒了床边小寐的云坤,他赶忙拧亮了台灯。
许如意怔怔看着他,他下巴上冒起一层胡茬,粗糙潦倒的样子令她陌生。
“你醒了”他探过身,柔声问道。
许如意垂下眼帘,扭过脸不看他。
云坤替她掖了掖盖着的单子,转身离开了。没一会儿,他端了一碗热呼呼道来。他拿了枕头垫到她头下,然后轻轻舀了一小勺碗里的东西,徐徐地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许如意没有张嘴,木然地看着他。
“是参汤。”他解释。
“我还没招供,你怎么给我东西吃”她嗓音粗粝,象是被砂纸打磨过。
云坤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你嗓子疼最好不要说话。”
“我喊你你听到了吗其实,你一直在门外看着我吧”
云坤盯着手里的勺子,象被批评的孩子一样垂低头。
“你看着我流血,看着我求阿图放过我,看着我崩溃。”她缓慢嘎哑的嗓音象是钝刀子,慢慢切割着云坤的耳膜和他的心。“在我心里,我把你供得高高的,比任何人都重要。我不让人伤害你,为了你我可以死。没想到,”她没有叹气,可停顿的空隙里分明充满难过,“我豁出命保护的人,反过来”她说不下去了。
“你先不要跟我赌气,喝了它再说。”他们现在换了位置。原来是许如意讨好他,看他脸色行事。现在云坤处于下风,话里话外都有种哀求。
可许如意并不买账,“你怀疑我是仇家派来的那我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这又怎么办”
这是一道无解碘。阿图说,最后许如意嗓子哑了,答的什么他没有听清。而且她太过虚弱,根本没给自己留出多少时间。阿图承认,这是一次很失败的审问,几乎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来。
深受刺激的云坤不想再追究赵自海的事。那会让他和许如意陷入永无头绪的死结里。他屈从于内心的,还是选择把她留在身边,只要她给自己一个安心的理由就够了。云坤说:“他已经死了。”
“懂了。他死了我也没地方领赏金了。杀你哪还有意义。”
云坤恍然觉得她眼里最后的一点光也熄灭了。的确,许如意可以接受他生气、质疑,但这种不信任,彻底打击了她。她拉高被单盖住了自己的脸。
接下来几天,许如意跌入长长的昏睡。有时是真睡,有时是藏在被单里装睡。她已经看过自己手腕,光洁无瑕,压根没有什么伤口,再回想地下室里整个过程,她全懂了。懂了之后是更深的愤怒和强烈的羞耻心。她变了,开始不言不语,并且不许开灯,不许人靠近。黑暗成了她隔绝外界的屏障,床成了她隐藏自己的堡垒。
郑医生来家里为许如意的伤口拆线。因为跌到水泥地板上,她额头磕出两寸长的一道口子。郑医生说注意加强营养,不要总关在房里,多到外面晒太阳,有助于伤口恢复。他走后,云坤提议去后院晒太阳。她不肯,死命抓着床栏不松手。
欢迎来到滴答
云坤一根根掰开她指头,她又把另一只手抓上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云坤忍无可忍。他已经低到了尘埃里,连续几天,他小心翼翼,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可她连看也不肯看他一眼。有时睡醒后睁开眼,发现云坤躺在身边,她马上不计后果地把自己往床下摔,她用伤害自己的方法阻止云坤接近。云坤只能蜷缩在床前瞪椅上,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相比许如意遭受的那半小时折磨,他的折磨刚刚开始。
“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昏暗中,许如意傲然注视着他,“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
“明白就好。”他又去掰她的手。
“那你接着在我身上使呀。不要来假的吓唬人,你也不要躲起来偷看,光明正大的看。”
她这么说,云坤的气势登时颓了。他怎么敢再亲历那一幕他的噩梦又回来了。这次的主角是许如意,一闭上眼就是她绝望的求救声,喊云坤你来,云坤给我血。如果拉开厚厚的窗帘,让阳光透进来,许如意会发现他眼里布满红血丝,那是连续几天少眠的结果。
云坤哀哀恳求她,“你已经遂没晒太阳了,我推你去后面花园坐一会儿。凉亭修好了你还没看过,我叫老余在里面摆了花,还有西瓜,你去坐一坐。”
她冷笑,“对,我坐一坐,好叫所有人都来参观,看那个鬼哭狼嚎求饶的软蛋,看她那天夜里怎么丢人现眼的。”
“没人敢嘲笑你。”他雄地想抱她,谁知她察觉出来,直挺挺往一边倒去,俨然是要拿头往墙上撞。急得他匆忙去拽她,手刚搭上她肩,咚的一声也同时传来。
云坤慌得眼睛都红了,刚拆了线的伤口怎么能再去磕碰他宁愿她这下是撞在自己身上,总好过硬梆梆的墙面。束手无策的他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再逼下去,他只能反击。他咬牙切齿地警告,“许如意,你的把戏到此为止,否则我不客气了。”
“哼。”她满不在乎,“我已经领教过你怎么不客气了。”
他不说话,再一次去掰她的手,她照旧抵抗。云坤点头,“好,既然你喜欢这张床,我就让你留在这。”他找来一节绳子,二话不说将她手捆在了床栏上。
她冷笑一声,“接下来呢”
云坤坐回床前瞪椅上,抱紧双肘,闭上又干又涩的两眼。刚有些倦意,令他担心的噩梦又来了,许如意眨着黑幽幽的眼睛叫他,云坤,你来,快来救我。他浑身一颤惊醒过来,额头已经布满冷汗。再侧头看她,她背过身去,象独自取暖的小兽那样蜷成一团。睡衣拉高了,后背下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腰肢。昏暗里,那截肌肤有无穷的蛊惑,云坤贪恋那里散发出的暖意,悄悄用指尖触了一下。她发现了,又故伎重演往床下滚,可手捆上了,云坤也拦手堵住了她。这种接触叫她恼火,她调转方向又要往床头的墙上撞去。
云坤再顾不了那么多,抓住了她后衣领,“这是你逼的我。”
“不要碰我”她吼道。
“我碰了,你再去撞”他按住她脖子牢牢钉在枕头上。
她奋力一挣,险些将云坤掀个趔趄。云坤调整姿势,欺身上去改为半按半压,喝道:“你再挣”
许如意两眼冒火似的瞪着他,声音却是冷的,“别以为我不敢,我只是不想弄伤你。”
云坤一怔,她话里透露出的关切那么熟悉,一如她往日的样子。湿意弥漫进他干涩的眼里,几天来痛苦不堪的情绪仿佛找到宣泄口,他委屈且又忿忿的说:“你已经伤到我了。要我告诉你怎么伤的吗”
她还是那么招人恨,“叫我看看你流了多少血。”
血,又是血。云坤已经被这个字眼折磨死了。他忘不了许如意满脸血的惨状,比父亲那种安详的睡态更令他疯狂。“好,我给你看。”他猛地扯开身上的衣服,露出精瘦的胸膛。“你的血在头上,我的血在心里”他恨不得挖开心给她看。
“你没有心要是有心你不会这么对我”她突然歇斯底里发作了,“你指挥阿图威胁我,你看我吓得要死是不是很得意你听我跟人求饶,你满意吗是不是你还教阿图把那些滴答声做得逼真一点,好叫我快点崩溃”
“你的心又在哪我不过是问问你这些年在哪,值得你拿冷冰冰的眼神看我我心心念念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吗怀疑我卑鄙无耻的要去对付她”
“你没有吗是我卑鄙是我自己发梦摔伤的吗”
云坤再次哑口无言。他呆呆倚在她身上,的肌肤在空气里,骨子里的寒意又侵上来。而腿上的肌肤与她隔着薄薄一层睡衣,分明感受着她的热力。冷与热的对比下,云坤入魔一样,伏低身,尽可能多爹到她身上好获取暖意。
许如意竭力闪避,但她的躲带着忌惮,不为别的,她怕伤到他,她知道这些天里他在急剧消瘦。她就是这么矛盾,一方面恨着,一方面又雄着,此消彼长,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晦暗不清的环境里,她这种不甚坚决的抵抗与情动时的扭动异常相似。这唤起过往的记忆,那温热的身体,那勾着他向前探索的源源不断的热力,云坤熏熏然沉醉其间,当听到许如意羞愤不已的喝斥时,他已经箭在弦上。
“你再碰我,我要不客气了。”
“我们不要闹了。我们还象从前那样不行吗”他嘴里求着,手上却迫切地扯开她衣衫。
她的手绑着,只能扭动腰肢,抗拒他的,“你根本不信我,我们怎么回到从前”
“可以的,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坦”他身子一沉,挺进她身体。
“你滚。”干涩的,疼得她几近窒息。
而云坤什么都听不见了。那种紧致滚烫慰藉了他多日来的冷意,他一往无前地俯冲,拼命攫取他熟悉的温暖。额头的冷汗变成热汗,还有后背,全身,无不弥漫着热气腾腾的汗水。他激动得不能自持,愈发驰骋。极乐中,他不再是被热力融化的、沉静的水,他幻化成蒸腾的云,氤氲而起,自由自在守护着他的伊甸园。直至脑中白光闪过,他犹自恋恋不舍。他痴狂地吻着身下那个弓成一团的女孩,满怀感激,满怀爱恋。过了许久,他翻身下来,久违的困意随之驾到,他当即坠入幽深无边的睡眠中,没有噩梦,没有许如意,什么都没有。
第3o章 第三十章
一大清早,司机小志利利索索刷完了车,等着云坤和阿图出现。今天他们要下山去市里。
这段时间,老宅的气氛颇为诡异,从阿图到搞家政的阿姨,各个都是噤若寒蝉,再小心谨慎的做事,也算不准哪会惹到云坤不悦。后果嘛,倒不是多严重,但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呢
小志是这些人里最悠闲的一个,只要云坤不用车,他基本上没事做。按理说,他惹不着云坤。可事情总有意想不到的时候。那天小志闲极无聊,去山上采了些野桑葚,回来恰好碰上云坤。瞧他手里拎的东西,云坤的脸立时阴了。搞得小志莫名其妙。没多一会,管家老余来把他的战利品收走了,说是云坤讲了,他要是没事做的话趁早交出钥匙下山去。吓得小志以为自己要被炒了,提心吊胆大半天。最后还是家政阿姨的点拨,解开了小志的困惑。原来,长野桑葚那片地方跟云坤平日里散步的地方重合。云坤正跟许小姐闹别扭,很久没爬山锻炼身体了,瞅见山上的东西自然没好气。小志不敢瞎走了,每天抡开膀子刷车,发泄多余精力的同时,也让云坤看见自己多敬业。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假日饭店,到了目的地后,小志谨慎地从反光镜里回望一眼。上车后,云坤闭目养神似乎困得不行。这跟平日里冷静沉稳的他大相径庭。小志又看一眼阿图,这位也是萎靡,耷拉着眼角一副霜打的怂样。
小志识趣地谁也没招呼,屏住呼吸等着他们自己动弹。最终,是阿图轻声提醒了一句:“二少,到了。”
云坤猛地睁开眼,象是刚迷糊了一觉,眨眨眼才彻底醒过神来。他拉开车门下去,走出几步又回来敲车窗对阿图说:“去那个蛋糕房买点你看着买吧。”
阿图立马点头,“明白。”
等云坤走远了,小志试探地问:“你说,二少这”
阿图凶巴巴瞅他一眼,“烦,少理我。”
云坤来到酒店咖啡厅,里面纪律师已经在座。他旁边是个三十余岁的俏丽女性,典型的白领打扮,时尚干练,只是眉眼间有种憔悴和睡眠不好留下的晦暗。
见他来了,纪律师起身介绍,“这是石小姐。”
“云先生。”没等纪律师再说,那位石小姐恭敬地起身,鞠了一个半躬,“谢谢您。”
云坤淡淡一笑,摆手示意她坐下说话。石小姐是赵自海的秘书,因为地下钱庄的案件受了牵连,也在收审范围里。云坤派纪律师斡旋,将她保释出来。今天约她见面,云坤是想了解一些有关赵自海的事。当初,就是她透露给纪律师关于赵自海钱庄br &gt;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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